“走吧!”江白冷聲開口,“老爺還等著回稟呢!”


    梅紅的頭愈發低了下去,腳步卻匆匆跟上了江白的步伐,不緊不慢,很是得體。


    誰也不知道,此時這個小丫頭的心中早就已經欣喜若狂了,大皇子竟然主動開口為她求情了?雖然知道大皇子會這麽做純粹是看在小姐的份上,不過,大皇子能夠想到自己,說明,至少她已經讓大皇子認識了,記住了。


    而這,對於梅紅來說,也就夠了。


    今後的路還很長,她必須步步籌謀才行。


    這初夏的雨後,日頭仿佛比平日裏要更加毒辣了些,大樹之上的蟬鳴也愈發的聒噪起來,夏天,已經正式來臨了。


    隨著那迎春花的凋謝,那通往書房的小路上鋪上了一層金黃,兩邊也是越發的鬱鬱蔥蔥。


    梅紅恭敬的跟隨江白朝著鬱正砂的書房走去,陽光有些耀眼,照的她有些發暈。


    總算是到了書房門口,江白轉身吩咐梅紅在外麵等著,隨後自己走了進去。


    此時正是正午,那火熱的太陽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大地,似乎要用那炙熱的光將一切灼燒殆盡,書房門口的大樹都被曬得有些蔫了,就連那樹蔭都蜷縮成了一小團,畏畏縮縮的躲在那樹底。


    梅紅腹中空空,胃部收縮的有些疼痛,她舔了舔略顯有些幹涸的唇瓣,等待著老爺將她叫進去,頭有些眩暈。


    鬱正砂背朝著門口,身形挺立的筆直,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隱約帶著幾分怒氣!


    慕容燕回,真是可惡至極!竟然讓他的計劃作廢,如此完美的機會錯過了,想要再次等到,恐怕比登天還難。


    “老爺……”


    江白的聲音將鬱正砂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拉了出來,一雙保養得宜的大手慢慢的鬆開,轉身,麵容一如既往的嚴肅和剛毅。


    “那個丫鬟已經放了?!”


    江白頷首,“回老爺話,人已經帶來了。”


    “帶這裏來?我並沒有想見她,直接放了就是了。”


    鬱正砂有些不耐煩,相比這個丫鬟,他倒是更加想要知道那被帶走的鬱輕璃的情況。


    江白猶豫了片刻,坦言道:“老爺,小人覺得,這個婢女,您有必要見一見!或許,從她的口中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而且,這個婢女似乎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單純。”


    被江白這麽一說,鬱正砂倒是生出幾分好奇來,能夠讓江白如此評價的,看來他倒是應該好好見一見。


    梅紅幾乎快要被那毒辣的太陽給烤的暈過去了,若不是那幾許涼風讓她稍稍清醒一些的話。


    這等待的時間如同那孤寂的黑夜,漫長的讓梅紅幾乎撐不住了,仿佛下一秒,她就可能暈倒在地。


    耳朵已經開始發出轟鳴,腦袋裏也在嗡嗡作響,梅紅強打著精神,看著那書房的大門口,為何?還沒有人出來?


    終於,江白那青色的長衫出現在梅紅的視線裏,“老爺吩咐你進去。”


    即便這聲音嚴肅而冷漠,在梅紅的耳朵裏卻猶如天籟一般,她閉了閉眼眸,正了精神,抬起腳步朝著書房走去。


    這是梅紅第一次直接單獨麵對鬱正砂,她的心中很是緊張,不說別的,單單那撲麵而來的氣勢就已經將她嚇到了,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鬱正砂一身正氣的坐在那偌大的紅木書桌後麵,那微微闔上的眼睛下方帶著些許倦色,麵容之上被風霜浸染的根根皺紋夾雜著些許嚴厲,讓人望而生畏。


    梅紅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裏,身體有些顫抖,她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心中想著不知道老爺會如何懲罰自己。


    在這鬱府多年,對這鬱正砂的性子,梅紅揣摩的比鬱輕璃還要透徹一些,此時,梅紅倒是有些開始埋怨起慕容風來,他為自己求情固然是好,隻是這麽一來,倒像是直接打了鬱正砂的臉。


    堂堂相國府中的下人,竟然要一個外人來求情開恩,豈不是明擺著說鬱正砂行事不公麽?


    向來要麵子的鬱正砂如何能夠經受的住這樣的侮辱?他自然不會對大皇子如何,那畢竟是皇家子孫,那麽,矛頭豈不是直接指向了自己?


    鬱輕璃心中百轉千回,若真是如此,她會不會從此被趕出鬱府?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梅紅越發的緊張了起來。


    鬱正砂抬眸掃了站在自己麵前的梅紅一眼,這個丫鬟為何這般的害怕?難道說猜測出了自己的心思?


    原本打算將其置之不理,畢竟隻是鬱輕璃身邊的一個丫頭而已,偏著江白對她評價甚高,讓他倒是生出一些想法來,或許,他們可以利用這個丫頭。


    “坐!”


    “奴婢不敢!”


    梅紅恭敬開口,眼角眉梢盡帶懼色,身體卻站的筆直,頗有幾分鬱正砂的味道。


    這形象,就已經讓鬱正砂大加讚賞了,這樣從骨子裏透著傲氣的人,即便是身為奴仆,卻依然掩飾不了她心中傲然,這樣的奴才,才算的上鬱府的奴才,如此看來,江白的眼光倒是不錯。


    梅紅沒有錯過鬱正砂眼底那轉瞬即逝的滿意,心裏突突的打鼓。


    鬱正砂也不勉強,隻開口道:“你知道老夫在成為丞相之前最初是做什麽的嗎?”


    梅紅點了點頭,來鬱府多年,老爺如何發跡的故事也早就已經聽了多少遍,也是一直敬佩不已,能夠從一個小小的看守城門的士兵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這心思,該多縝密?這其中又該經過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隻是,老爺突然間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鬱正砂卻轉了話題,“聽說鬱輕璃和大皇子過從甚密,這其中恐怕也有你的功勞吧?”


    “奴婢不敢,何況,事關小姐聲譽,奴婢就是再無知,也知道這男女授受不親!”


    “那麽你呢?麵對大皇子就沒有半分的動心?”


    梅紅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爺是何時察覺的呢?但是不行,她絕對不能承認這樣的事情,否則,就算是老爺就此放過她,大皇子恐怕也會因為聲譽受損而將自己置於死地!


    想到這裏,梅紅重重的磕頭,“若是老爺想要處置奴婢,奴婢毫無怨言,畢竟奴婢先前讓老爺丟了麵子,但是奴婢有自知之明,怎麽會對殿下生出那般非分之想來?老爺不必強加罪名!”


    一番話說的是鏗鏘有力,沒有半分怯意!倒是讓鬱正砂刮目相看,倒是他看走眼了,沒想到鬱輕璃的身邊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丫鬟?


    鬱正砂若有所思的看了梅紅一眼,吩咐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梅紅聞言,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至少,這條小命是保住了,並且老爺也沒有要將自己趕出鬱府的意思。


    這樣已經是最為完美的結果了。


    從書房出來,梅紅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支撐著身體往離苑走去,視線卻已經開始模糊了。


    恍惚之中,一個男子白衣翩躚,帶著溫潤的笑意,迎麵而來,梅紅露出一絲笑容來,她終於等到了,她的良人!


    “秋痕,快救人!”


    慕容風帶著秋痕本想去找鬱正砂辭行,事已至此,再作停留的話恐怕會夜長夢多,何況,一月之後就是父皇大壽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去準備壽禮,雖然是已經被廢棄的太子,但是在皇位被繼承之前,任何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


    另外,慕容風還有一個想法,他必須盡快趕在鬱正砂進京之前求的指婚,一旦鬱正砂進了京,一切恐怕就沒有那麽順利!


    至於鬱輕璃,他相信既然小皇叔出馬,定然能夠將其救治過來,他早就已經聽說小皇叔雖然放蕩不羈,身邊卻有些奇人異士。


    昨日那一場大雨之後,天氣越發熱了幾分,聽說鬱正砂在書房之後,慕容風帶著秋痕一路前行,卻見到那條被花瓣鋪就的金黃色小路上一抹纖細的身影迎麵而來。


    慕容風認出那是鬱輕璃身邊的丫鬟梅紅,先前因為仗義執言而被關進了柴房之中,昨日之後,自己不免提了一句,沒想到今日才被放出來麽?


    心中正想著,卻見到那梅紅麵色蒼白,似乎是要摔倒,當即命令秋痕上前去救人。


    在梅紅倒下之前,落入一雙剛勁有力的臂膀之中。


    “主子,接下來怎麽辦?”


    慕容風蹙眉,“先回去吧!你去找大夫。”


    如此一來,辭行的事情隻能推後一兩天了,好在,他也不在意這一兩天。


    陽光順著窗棱斜斜的照了進來,灑落在那房中的軟榻之上,梅紅慢慢的睜開眼睛,周圍的環境並非自己所熟悉的離苑。


    她在哪裏?


    “你醒了?”和煦如春風的聲音飄進梅紅的耳中,讓她驚喜不已,是大皇子。


    卻又在瞬間低垂了眼眸,連忙從榻上起身,恭敬的給慕容風行禮,“皇子殿下,奴婢為何會在這裏?”


    秋痕麵無表情的端著食物進來,見到梅紅已經醒了,直接將那托盤放到了桌上,“吃吧!大夫說你是餓暈的!”


    一抹羞紅在臉頰上泛開,隱約還帶著幾分尷尬。


    慕容風淡淡的看了梅紅一眼,“有什麽話,吃飽了再說。”


    梅紅於是也不再推脫,縱然是餓的狠了,顧及慕容風在場,梅紅吃的倒還算是優雅,讓慕容風越發生出幾分好感來,看來這鬱輕璃將這小丫鬟調教的很是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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