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薑棉突然爆發的情緒太過洶湧。


    保鏢愣了一下,扯唇笑了笑,“你倒是忠心,難怪會被看中。”


    薑棉腦子裏的弦繃得很緊,根本沒注意他這話裏的深意。


    “但今天就不是衝著你來的。”


    保鏢手勁兒很大,一揮手就將薑棉摔到了一旁,伸手將陸朝馳拎了起來。


    孩子才五歲,體質虛弱,身形本來就比同齡孩子要瘦小。


    被保鏢一拎就拎起來了。


    但沒掙紮,也沒尖叫。


    臉上的表情都安靜得有些漠然。


    似乎因為內心某種情緒到了極致之後,所有情緒就直接被關閉了。


    半點都不顯露。


    孩子平時帶著些孩子氣時,還不覺得。但在這樣的時候看起來,還真是陸泊舟的兒子。


    那種麵無表情的淡漠,簡直如出一轍。


    “的確和你爸一樣,是個硬骨頭啊。”保鏢冷眼睨了陸朝馳一眼。


    聲音裏帶著嘲弄,“小少爺,托你的福,這兩年我們沒少辛苦。”


    “今天能給你些教訓,也當是多謝你這兩年的‘關照’了。”


    保鏢知道他能聽懂這話裏的冷諷,這孩子聰明得很,智商比起成年人都不遑多讓,甚至更甚。


    但這話,沒能讓陸朝馳臉上有什麽表情,也沒能讓他發出任何音節。


    他就像第一次與薑棉見麵時那樣,一語不發。


    保鏢說完,隨意將他往地上一甩!


    這一甩要是落實了,肯定少不了要疼!


    陸朝馳小嘴緊抿,雙眸緊閉,等待著意料之中的疼痛來襲。


    但沒有。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身體也沒有接觸到髒汙堅硬的地麵,而是落入了柔軟的懷抱裏。


    薑棉撲了上來!一把接住了孩子,將他牢牢護在懷裏。


    “唔!”


    陸朝馳聽到身後薑棉的一聲悶哼,他緊閉的眸子驀地睜大了。


    但還不等他反應,保鏢的拳腳已經疾風驟雨般招呼了上來。


    但不疼。


    一點都不疼。


    淚水在陸朝馳眼眸裏聚集。他怎麽會疼呢?


    他被保護得那麽好……


    所有的拳腳,絲毫都不能落到他身上。


    拳腳擊打肉體的悶響聲,不絕於耳。


    每一下,都落在薑棉的身體和脊背上。


    她就像是被人類活捉的穿山甲一樣,努力將身體蜷縮起來,隻為保護懷裏的孩子。


    她粗重的呼吸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就落在他的耳邊。


    伴隨著的,還有一些溫熱的液體,在他頸邊滴落。


    他不願去想那是什麽,他寧願那是棉棉的眼淚,他希望那隻是眼淚……


    可是鼻間卻嗅到了腥甜的氣息。


    臉上那與陸泊舟如出一轍的淡漠,在一瞬間就有了裂痕。


    保鏢的拳腳終於停了下來。


    薑棉也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間,她絲毫沒有鬆勁兒,將孩子護得更牢了一些。


    她疼得顫抖的聲音,在兒子耳邊輕聲道,“噓,噓……不怕,小石頭乖,不怕。”


    陸朝馳緊緊咬著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淚水從眼眶裏滑落。


    保鏢活動了一下手腕,扯了扯衣領子長長呼了一口氣。


    “薑棉,大家都是打工的,不容易。我不想為難你,讓開。”


    保鏢彎著身子,雙手撐著膝蓋,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狼狽的女人。


    “你應該不知道,陸泊舟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吧?”


    保鏢扯了扯嘴角,“你以為鼎晟坐了火箭了,這幾年發展得這麽快?”


    保鏢冷笑道,“他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要把他兒子保護得那麽好呢?因為他知道自己樹敵太多!”


    “你身上這些傷也夠了,我給他點教訓,也不至於連累你。回頭你還能在他麵前有個好名頭,如何?”


    保鏢說著,掃了薑棉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開始和她談條件了。


    他覺得這個條件夠不錯,薑棉肯定會同意的。


    哪知,下一秒卻聽到了薑棉的輕笑。


    “隻有那麽多羊,他不從其他狼手裏搶,自己就會被餓死。”


    薑棉抬起被血液沾汙的小臉,冷眼看著保鏢,聲音雖然虛弱,氣勢卻不弱。


    甚至,帶著挑釁。


    “技不如人沒本事,就別說自己有多委屈,也別道德綁架了,在商界做生意,難不成你還指望別人來體諒你窮你弱你有理嗎?”


    薑棉說著,咧開嘴露出個嘲弄的笑容,潔白的牙齒被絲絲鮮血染紅。


    陸朝馳在她懷裏輕輕顫抖著。


    他害怕。


    不僅僅隻是因為現在這樣的處境而害怕。


    而是因為……他聽出來了。


    陸朝馳的確足夠聰明,所以他很快反應過來了。


    棉棉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她故意想要激怒這人,她想要這人的怒火……轉移到她身上。


    她希望能這樣拖時間,拖到爸爸來救他們。


    不得不說,薑棉的計劃很成功。


    她的這番話大抵是深深戳到了保鏢的痛處。


    讓他暴怒不已。


    “放屁!放屁!”他像是憤怒的困獸,原地轉了幾圈。


    “那明明就是我們的項目!明明都已經打通了所有的關節!是他!是他不要臉搶走的!要不是他,我怎麽可能落到今天的境地?給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當保鏢?!”


    薑棉明明先前還對這人感到恐懼來著。


    但是此刻,麵對著他的憤怒。


    她卻絲毫沒覺得害怕。


    反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勾起嘴角,聲音更加嘲弄,“別天真了,商界成王敗寇,哪有什麽明明。沒本事就認,不丟人。”


    “放你媽的——屁!”保鏢已經完全被薑棉搞了心態,他怒吼出這句。


    猛地朝她抽了一巴掌過去。


    薑棉咬牙受了,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


    陸朝馳眼淚洶湧。


    棉棉將她自己……送到了保鏢的手下,讓他出氣,任他毆打。


    而將他放在了身後,安全的地方。


    免除了一切暴力行徑。


    說來難以置信,經曆了這樣惡性的事件,但陸朝馳至今仍是——毫發無損。


    陸朝馳心裏急切地想著,為什麽還不來?爸爸為什麽還不來?!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暴力,終於停了下來。


    薑棉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保鏢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低咒了一聲,朝著薑棉又踢了一腳。


    “媽的!都特麽怪你耽誤了我時間,快來不及了。”


    說著,他彎身湊近了薑棉,冷笑了一聲。


    “你該不會覺得,我不知道這個臭小子身上,有定位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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