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李廠長,總是有些心神不寧,他感覺到了一股自上而下,馬上要展開的清查行動,似乎已經有了苗頭。


    他對這種直覺很自信,所以還特意多去了老領導那兒轉了幾回,在談話中很有技巧的旁敲側擊了一番。


    老領導明顯比他經驗更豐富,估計他一翹尾巴,老領導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扯閑篇扯的更熱鬧,關鍵問題一個字兒也沒有。


    隻是在最後臨走的時候,估計是看在李廠長這兩年辛辛苦苦為了解決不少問題的份上,還是警告了他一下。“小李呀,作為一個領導幹部,要有信心和能力經得起查,無論做什麽工作啊,都要把計劃做在前頭。別到時候工作到手上了,再手忙腳亂那就不行了。哎呀,今年是個好年頭,各行各業都恢複了勃勃生機,看樣子今年國慶節要熱熱鬧鬧呀。”


    李廠長從老領導家裏出來,渾身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裏暗想:“看來10月份要有什麽動作呀?不,不一定等到10月份,前麵說不定就有可能要開始了。”


    他這兩年在紮鋼廠,從後勤到人事,從主任到副廠長,順風順水。別人的三年困難,在他的經曆中,簡直是可以說這三年機遇。


    別人吃不好,穿不好,他倒是啥也沒缺,反而收獲頗多。


    畢竟在那緊要時刻,隻要能弄來東西讓工人們吃飽肚子,誰還會去想其他的一些細節問題。


    但是偏偏一旦牽扯的量大了,時間緊急了,細節之中往往有大誘惑呀。


    也就是利用這兩年的收獲,他才能夠這麽寬裕的上下走動,結識了這麽多的領導和好朋友。他才能抓住機遇,當上副廠長,一舉從中層幹部成長為軋鋼廠的高層領導。


    軋鋼廠的楊廠長是技術性領導,工作敏感性比較低,雖然對技術改進和生產線的後期發展有敏銳的前瞻性,但是在管工廠上還欠點火候。


    這樣也就給了李廠長很大的可操作空間,也讓他在軋鋼廠找到了用武之地。


    反正在他看來,他費心巴力調到軋鋼廠來,算是真正走了一步好棋。也是他真正開始人生轉折點的關鍵地方。


    可是,現在他麵臨著自己最大的挑戰和危機。順風順水時間長了,積攢的問題也就多,前期謹小慎微,後來越來越順,難免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漏洞。


    現在,這麽多賬目和窟窿該怎麽去補?成了他最頭疼的事情。


    ……


    今天在家待了兩天的易中海,在臨離開北京城之前,跟劉海中又見了回麵。


    易中海回來這兩天除了頭一天回來跟聾老太太談的話,讓宋武聽出來一些有點隱隱約約感興趣的內容,後來他就幾乎沒再有其他讓宋武覺得有意義的舉動。


    甚至中間閆卜貴找他喝酒的時候,聽了閆卜貴在背後說宋武許多難聽話,易中海還對他溫言相勸,讓閆卜貴多放寬心,多注意團結鄰裏群眾。


    要不是知道他跟聾老太太前麵說話的內容,光聽他現在的態度,甚至都以為易中海已經真正得到經驗教訓,改過自新了呢。


    今天劉海中和易中海的見麵仍然沒有什麽太多的收獲。


    他們兩個人更多的是在打啞謎,很多話都說的隱隱約約。


    所以現在宋武也比較相信聾老太太的判斷,就是劉海中其實根本不知道什麽太多的東西,估計是被人指派過來,隻想詐一詐易中海。


    等易中海離開以後,宋武跟著劉海中一塊到了紮鋼廠,他判斷劉海中肯定要找人去匯報具體情況,所以想聽聽會不會有什麽進一步的收獲。


    李廠長正在他的辦公室裏,趴在辦公桌上一筆一筆的算賬,把他所有能想起來的各種進進出出一一的列了出來。


    越算他心裏越心驚,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進進出出經手了這麽多東西和錢。這還隻是數目比較大的款項和物品。還有那些小來小去的,他早就想不起來了,所以也不可能再算在裏麵。


    李廠長自己把自己算的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他被嚇得渾身一激靈,臉一下子就白了,渾身一軟,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滑到地上。


    當第二遍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他才算回過來神,慢慢的冷靜下來。


    這純粹是自己嚇自己。他使勁的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平靜下來。


    當第三遍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終於靜了靜神開口說道:“請進。”


    這個時候敲門的人恐怕還不知道,在李廠長的心裏已經快把他恨死了。


    一臉獻媚笑容的劉海中擠進辦公室裏來,恭恭敬敬的走到辦公桌前,半彎著腰,前伸著脖子笑著對李廠長說:“李廠長,那個易中海今天又回郊區機械廠啦,我又找他探了探口風還是絲毫沒有變化。”


    李廠長隻是輕輕鬆嗯了一下。


    他今天實在是沒有心情跟劉海中扯易中海的事兒。


    畢竟,易中海跟他院裏幾個人的事情,也隻是他偶然聽原來跟婁半城走的比較近的人透了一點口風,頂多算捕風捉影,並不確定事情真有其事,而且也不確定有多大的數量,所以那隻能算是一步閑棋,現在麵臨上邊的清查怎麽應對,才是最緊要最關鍵的。


    所以,對於劉海中匯報的內容,他隻是簡單的回應,就對劉海中說:“你接著慢慢跟著他,先不著急,慢慢來,這個工作是長期。今天我還有其他事情,你先回去吧。”


    劉海中正等著對下一步工作的指示呢,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由的一愣。


    李廠長也感覺到李海中有些錯愕的神情,他想了想,從自己桌鬥裏拿出來一條煙扔給了劉海中。“你也辛苦了,這些你拿回去抽。”


    一條煙雖然也很值錢,但是劉海中更看重的是它代表的意義,李廠長把這東西給他,就代表他得到了領導的賞識。


    他把一條煙揣進懷裏臉上露著喜滋滋的笑容,從李廠長的辦公室裏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宋武躲在自行車棚的小夾道裏,正在猶豫是跟著劉海中還是繼續在這等李廠長,卻突然感知到李廠長從桌兜裏拿出個小黑皮包,夾在胳肢窩下麵,急匆匆的就從辦公室裏麵出來了。


    而且,他一下樓就奔著自行車棚來了。宋武也來不及多想,趕快把自己身子縮了縮,藏的嚴實一點。


    李廠長站在自行車棚前撓著頭愣了半天,東瞅瞅西看看,似乎不知道該幹什麽。


    宋武注意到他不時苦笑著看著自己手裏的車鑰匙。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估計是李廠長好久沒騎過自行車了,忘了自己的車子放哪兒了。


    正好這時候過來一個辦公室的秘書,騎著自行車進了自行車棚,看見李廠長竟然出現在自行車棚裏,趕緊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笑著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李廠長,您這是……”


    李廠長正發愁呢,看見騎著自行車的秘書一臉笑容的說道:“正好我要出去辦件小事,正愁找誰借輛自行車呢?小葛,不知道你還待會兒還用不用車,如果不用的話,我先騎一下。”


    小葛秘書心頭不禁一陣狂喜,平時找機會拍馬屁還輪不到他呢,沒想到今天這麽好的機會,突然砸在他頭上了。


    他趕緊把自行車直接調轉了一個車方向,推到了李廠長跟前,支好放在那裏,然後一臉笑容的說道:“其實我最近騎自行車很少,不是提倡運動吧,我都是徒步上下班,所以,李廠長,這車你盡管騎。”


    李廠長高高興興騎著自行車走了,剛才還一臉幸福笑容的小葛秘書突然揚起巴掌朝自己臉上使勁扇了一下,“啪”,打的真脆,真響。


    小葛自己把自己打的哎喲一聲叫,不過他嘴裏還是低聲的咕囔著:“叫你賤,一輛自行車老婆都不讓挨,就那麽大大方方的送給領導騎了,哎呀,這要是萬一磕著碰著了,甚至是丟了,還怎麽活呀?”他現在簡直是覺得就好像自己老婆讓李廠長騎走了一樣。


    宋武一臉好笑的看著如喪考妣的小葛,失魂落魄的上了辦公樓。


    他趕緊也從自行車棚裏出來,騎上自己的自行車,朝著李廠長追了過去。邊追,他心裏還在想剛才的事情,不由的也是感慨:“看來拍馬屁也不好拍呀。”


    在宋武的印象中,自從李廠長當上了副廠長以後,已經不像原來當主任的時候天天騎自行車了。


    他現在非常注重領導的威嚴,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坐著吉普車。


    我現在很奇怪,搞不懂,他為什麽今天正上著班,突然想起來騎著自行車急匆匆的往外邊跑呢?照以往的情況分析,一般這樣的情況都是要幹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或者是不想引起注意的事情。


    所以宋武心裏慢慢開始興奮,他覺得今天可能要有所發現。


    前邊李廠長跟劉海中害得他損失了不少的東西,今天說不定都能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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