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廚子又來騷擾她,故意地說她上菜不積極,地上有油也不擦,聲音大到整個店都聽到。


    店裏有個姐姐,護著羅初罵那廚子道:“閉上你那臭嘴幹活吧,一天天不知有多少唾沫。”


    那廚子道:“有你什麽事,我是踩著你爹的蛋,還是你媽的奶,你嗷嗷叫。”


    那姐姐沒理他,向羅初道:“他是個髒人,嘴裏手上,總是不幹不淨。你得罵他,叫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他才不敢動你。”


    羅初點點頭,但沒放心上。她本是來做個暑假工,又不是一輩子在這裏,忍個十來天,也就過去了。


    午間吃飯,廚子越是過分,把自己碗裏一顆鹵蛋,用筷子插起來,晃在羅初眼前,道:“這個鹵蛋給你吃。”他這樣說著,卻總不把鹵蛋放下來,隻是在羅初麵前搖晃著,一雙眼睛裏盡是下流。


    老板雖看見,卻也沒有說話。羅初端著碗去了外麵吃。


    今日好運氣,晚上沒有酒客,羅初下工很早。隨著心,羅初漫無目地走到公園廢棄的秋千上坐著,原意是歇一歇再回家去——太累了,已經沒有走回去的力氣。


    這裏曾是羅餘最熱鬧的公園,從前收費才能進。小時候,周末宋瓊瑤還要去做工,羅初就從狗洞爬進來,到這裏的秋千上坐一坐,這裏算是她的秘密樂園。


    如今,羅餘縣規劃擴建了新的文化廣場,這裏一切的廢舊設施都要拆除,也許過幾日,這承載著她童年孤單心事的秋千也就不見了。


    她打算是歇息十分鍾,隻是略一閉眼,居然也就睡著了。


    一陣歌舞聲傳來,擾了羅初的短眠。也不曉得睡了多久,大概隻是眯了幾分鍾,但好像又像是做了一場不短的夢。


    此時夜幕深深,月亮也消失不見,並不曉得是幾點幾分。彎曲的林蔭路中少有人影,斜風劃過樹梢,撲在了羅初的臉上。


    羅初打了個哆嗦。


    隔著幾排小樹,可以看到新的廣場已投入使用。遠遠的,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正在討論舞蹈動作,時不時還有幾聲尖銳的建議傳來,那聲音從樹林中來,時遠時近,忽大忽小。


    這片廢棄的場地也沒有燈。白日看著還好,此刻卻有些陰森。羅初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壓麻,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此刻樹叢中忽然窸窸窣窣似有聲音,羅初警覺地看去,卻原來是一隻小貓。她回頭對小貓笑了一下,還調皮地學著貓叫:


    “喵喵喵!小東西,這麽冷你睡在樹叢裏呀。”


    然而待她準備起身時,前方忽然竄出來一個黑影,就勢將羅初撲倒在地。他用身體死死地將羅初壓在身下,又忙又亂地對羅初上下其手,嘴裏哼哼唧唧發出含糊的聲音。


    羅初後背一陣發涼,舌頭如電擊般發麻。


    她此刻都未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直到感受到自己的褲子已經被這人撕爛。


    羅初想喊叫,可全身都因懼怕而發麻,她的嘴裏隻發出“來人!來人呀!”這樣混合著哭聲的叫喊。然而寂靜的破敗公園裏一人也沒有,連同剛剛那隻貓都無影無蹤。


    羅初用盡全身力氣,死命去推這男人,但是她的力氣太小,總也推不動。真男人的體型過於龐大,他僅用一隻肩膀就能使羅初無法動彈。羅初抽出的右手,來撓這男人的肩臂。黏膩的皮肉厚如毛氈,指甲都弄斷,也未見傷他分毫。


    遠遠傳來廣場舞音響的聲音,縹緲如戰鼓。她周身力氣已經用盡,絕望地仰天長叫了一聲,雙眼一閉,打算聽天由命。


    正在此時,有個男孩忽然出現,他撲上來喊道:“羅初!羅初!”


    這突然出現的男孩將男人嚇了一大跳,昏暗的光線下,男人迅速竄到了旁邊的樹叢裏,繼而消失在夜色裏。


    羅初蜷縮著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驚慌之下的她甚至於忘了整理自己的衣服。男孩走上前來抱著羅初,用一隻手摸索著慌亂整理了羅初的褲子,拍拍她的背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呢,我在這裏呢。我們報警!”


    羅初聲嘶力竭,缺氧混沌,幾乎要暈厥過去。


    因為聽出那是許諾的聲音,因而羅初更加絕望。


    “沒事的,我現在就報警!”許諾的手機顫顫巍巍,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所以也沒有經驗。他唯一想到要去報警,可手指卻因緊張而總是按不對按鍵。


    “不要!”羅初忽然衝過來將許諾的手機打落,“不要報警,不要。”她喃喃著:“不要報警,報警總要告訴我媽,我媽會打死我的。”


    一個被人侵犯的未成年女生,在清醒後的第一時間,說出了這樣的話。許諾不能理解,他低聲道:“沒事的羅初。你是受害者,警察會很快還你公道。不報警,你自己怎麽承受得了。”


    羅初一雙手抹布似的胡亂擦著臉。


    她從被侵犯的恐懼中很快清醒過來:即便被侵犯又怎樣,她不說,沒人知道。可是報了警,勢必就會被母親知道。母親是仰人鼻息地過著日子,本就嫌棄羅初是一個負擔,報了警,就是一個肮髒的負擔,也許母親為了討好丈夫,會立即終止她的學業。


    報了警,自然也會被姑姑,被全家人知道。他們會指責她不要臉,嫌棄她不幹淨。畢竟母親隻是談一個戀愛,就足以被他們審判為蕩婦。


    也許警察還會到學校去,那麽她就等於被社會公開處刑。


    “不行,不要。”羅初死死握著許諾的手機,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好!好。”許諾安慰她,“我不報警,我不報警。那麽,我現在送你回家去好嗎?”


    羅初不吭聲,好似一隻被人拎著雙耳受驚的兔子一般,紅著雙眼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將手機還給許諾,搖搖擺擺地向前走去。她的大腦告訴她:“站起身來,離開這汙濁的地方,離開這汙濁的噩夢吧。”


    於是她就那樣做了。


    許諾沒有製止羅初,他跟在羅初後麵,看著羅初從公園走出去,晃悠過東邊的大街,又晃悠過西邊的幾個街道。羅初就這樣走著,一直到天色發白,一直到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然後她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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