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習慣著灰綠色甲衣嗎?


    他聽說似乎是藍色吧?


    就在張錕、趙二郎疑惑、猜測時,一條快艇向這邊飛快劃來,同時船上還有人在大喊。


    一開始張錕還聽不太清,可隨著快艇的接近,喊話聲便越來越清楚。


    “開封的鄉親們!我們是崋軍!是奉興崋王之命前來救災的!”


    崋軍?


    竟然是南邊的崋軍?!


    張錕既震驚又疑惑。


    畢竟是個秀才,張錕對時局並非毫無了解。


    據他所知,崋軍雖然在南方鬧得聲勢似乎比闖軍還要大,但在開封府,卻隻占據了最南邊的幾個縣。


    其所據之地,離開封有兩百多裏,相隔好幾個縣,怎麽會突然跑來這裏救災?


    莫非南邊的州縣都已被崋軍攻取了?


    旁邊趙二郎就沒張錕這麽多想法了,當場高興地叫道:“太好了!竟然是崋軍!我聽說崋軍紀律比闖軍好多了!現在似乎是專門為救災而來——俺們要得救了!”


    隨著快艇的喊話聲,越來越多的百姓出現在房頂上。


    張錕此時才發現,開封城竟困有這麽多百姓。


    說起來,開封城中關於崋軍的說法自然不止一種。主流的說法,是崋軍紀律比闖軍好,甚至與百姓秋毫無犯。但也有種說法,說崋軍比官軍、闖軍都凶殘,殺人盈野,無惡不作。


    但正如之前張錕所想,不論來的是哪支軍隊,他們這些災民都沒什麽可搶的了,隻要這軍隊願意將他們帶出這片澤國,便活了他們的性命。


    當然,作為讀書人,張錕心裏仍對闖軍、崋軍乃至官軍,都抱有一定抵觸心理。


    從不認為軍隊可信,更不會認為軍人可親。


    然而接下來一天的經曆,卻讓他改變了這一想法···


    當快艇靠近後,上麵的崋軍將士麵貌、著裝、神情都清晰入目。


    灰綠色的布麵甲與裏襯,寬沿圓盔,樣式跟大明官軍戰袍有點相似,卻更加簡約、幹練。


    快艇上有十人,六人在劃船,三人警戒,還有一人在喊話。


    瞧見張錕、趙二郎等人在房頂看過來,便道:“鄉親,若家裏有人便先運出來,我們的救援船隻一會兒就大了。


    可以把大夥兒帶到安全的地方安頓——那裏有熱水、有粥、還有大夫和草藥。


    不過大家一定不要急,也不要搶著上船,要聽我們的指揮。我們崋軍既然來了,肯定會把開封城的鄉親們都救出去!”


    這番話說得實在太好了。


    別說張錕這樣心思多的讀書人,便是趙二郎都不敢相信,忍不住問:“軍爺,您說的是真的假的?沒騙我們吧?”


    那崋軍一笑,“騙你們有何好處?快些準備吧,準備好了能節省救援時間。”


    說完快艇繼續向北,去往城池更深處。


    沒過多大會兒,果然有一艘更大的船隻過來,能載好幾十人的那種。


    上麵已經載了不少人。


    張錕怕載不下,趕緊喊道:“軍爺,我父親已經病得昏迷了,可以先讓我們登船嗎?”


    鄰居趙二郎趕緊道:“軍爺,我爹也病得不輕!”


    “你們兩家隻要加起來不超過十個人,都能上船。就算上不了這艘,也還有下一艘,不要擔心。”


    張錕、趙二郎聽了很是高興,先忙活著將各家病重的老父母、孩子送上船,然後又各自下到閣樓裏收拾行李。


    趙二郎搬出一挑行李仍嫌不夠,竟然又要去搬。


    船上崋軍軍官見狀趕緊喝斥道:“隻帶銀錢等貴重物品和糧食就行了,其他的先不要管,日後再回來取。”


    趙二郎見崋軍好說話,便道:“軍爺,那俺家的東西丟了可咋辦?”


    崋軍軍官臉色一冷,道:“那也比性命丟了好。”


    見此,張錕等人才知道崋軍並非對百姓一味的好臉色,若有刁民無理取鬧,崋軍也會金剛怒目。


    坐上船後,隨著其他災民一起出城時,張錕心中仍有點忐忑不安。


    想想崋軍說的那些安排,他實在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對百姓如此好的軍隊。便是往前十年,大明軍隊紀律還沒敗壞得那麽徹底時,也不會如此賣力地搜救百姓吧?


    即便是傳聞中的戚家軍,也隻是對百姓秋毫無犯,不拿百姓東西而已,卻也未聽說有賣力幫助百姓的。


    因此他不禁往黑暗處想:這些崋軍會不會是要把他們騙去為奴?聽說建奴每次入寇,都會搶掠很多人口出關,貶為奴隸給他們做事,生死榮辱皆操控於主子之手。


    傳聞中這崋軍戰力也頗為強悍,不僅數次大敗官軍,就連闖軍也不是對手。會不會崋軍和建奴是一個路數,也會擄掠百姓為奴?


    但他隨即又想:隻要能讓一家人活命,暫時為奴也並非不能接受。


    當出了開封城,張錕、趙二郎等災民被轉運到另一艘更大的船隻上。


    當這艘船滿載數百災民,便向南方行去。


    過了小半日,才瞧見一大片陸地。


    大船上配有大夫,還有一些常見的湯藥。張碩經大夫診治後,又喝了一副湯藥,此時已幽幽醒轉。


    發現自己在船上,他便問:“錕兒,我們這是在哪兒?”


    張錕抹了下眼淚,道:“爹,俺們得救了,現在已經到通許了。”


    大船停下。


    張錕等災民在崋軍將士的引導下有序下船,入住到一個個早就搭建好的營地中。每戶人家會視情況,安排一到數個帳篷不等。


    因為物資緊張,張錕一家人隻能住在一個帳篷裏。


    但張錕等人已經對所處的環境很滿意了。


    他們雖然此前沒進過難民營,卻也遠遠見過——之前開封城外可是有不少難民營,住的都是隨便搭建的窩棚,環境髒亂差,汙水橫流,臭氣熏天。


    而他們的營地,帳篷位置都做好了規劃,整整齊齊。


    一個營地有幾個公共廁所,還以生石灰水灑地消殺(明清距離近現代不遠,古人也是懂得運用生石灰殺蟲的),跟家中自然沒法比,卻比常見的難民營強多了。


    張錕、趙二郎等災民在入營時更是按小隊、大隊進行編管,張錕還因秀才身份,被選任為小隊長,管著趙二郎等十戶災民。


    等到初步安頓下來,組織十戶的戶主一起去領來熱騰騰的小米粥,張錕仍覺得如在夢中。


    他是真沒想到,崋軍對他們這麽好,還將他們管理得如此有條理。


    若說要將他們變為奴隸,便絕無如此細致、用心對待的道理。


    所以,眼前的崋軍,真的是一支王者之師?


    這一夜,張錕輾轉難眠,心裏忽然對崋軍、崋部產生了向往,迫切地想要更多地了解這個之前隻出現在傳聞中的義軍勢力。


    次日。


    領了早飯吃罷,張錕收到命令,和其他小隊長、大隊長一起去開會、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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