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在葉景辰還在文華殿百無聊賴的聽著‘之乎者也’,昏昏欲睡之時,皇帝給京兆府衙下了一道聖旨。


    這道聖旨,可以說是府尹之子的催命符。


    皇帝責令京兆府衙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內升堂斷案,審判府尹之子所犯罪行,並依律懲處。


    而此次斷案,除了京兆府尹這個主審官之外,皇帝還下令由吏部尚書作為此案陪審。


    這個案子本來不該拖這麽久的。


    隻不過在這件事發生之後,皇帝先是跟薑家鬥法,之後又試圖憑借三司會審給鎮國公府冠上通敵叛國的汙名,哪有功夫管這種小事?


    可惜三司會審未能讓他如願不說,翼州又爆出世家強占民田逼民為奴的醜事。


    皇帝氣正不順呢,林珣恰好來求見。


    皇帝沒去考慮葉景辰突然提及府尹之子的案子是不是太過巧合,他隻是覺得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出氣筒。


    他本來也是想拿京兆府尹開刀,殺雞儆猴,但林珣帶回來的卷宗卻讓他真的動了怒火。


    所以他讓孫煙去查府尹和吏部尚書那個老東西,不查還好,查到的東西更是讓皇帝憤怒。


    一個京兆府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僅僅一年貪汙受賄的銀兩,竟然都有三十萬兩之多!


    他是怎麽敢的?


    監察司的人都是死人嗎?這也查不出來?


    有人三年貪了三百兩,他們重拳出擊,不依不饒,京兆府尹一年貪了三十萬,卻沒一個人發現!


    是他們當真不知,還是他們早就與京兆府尹同流合汙?


    然而區區京兆府尹,根本不夠格讓監察司與之同流合汙。隻怕真正與監察司同流合汙的,是京兆府尹背後的靠山——吏部尚書那個老狐狸吧!


    皇帝越想越氣,然而讓他更氣的是,禁衛軍竟然一時半會揪不出吏部尚書的錯處。


    “給朕繼續查,朕就不信朕找不到那隻老狐狸的罪證!”


    而在找到吏部尚書的罪證之前,皇帝也不想讓老東西痛快。


    於是,他直接給了京兆府衙一張聖旨。


    京兆府尹在皇帝眼中已經跟個死人沒什麽兩樣了,親手判決他的兒子,是皇帝對他的報複。


    同樣的,親眼看著外孫被判決,也是皇帝對吏部尚書的報複。


    而宣讀完聖旨之後,護送聖旨的羽林衛就兵分幾路,將此事廣而告之,宣揚的皇城人盡皆知。


    禁衛軍則找到了所有給京兆府衙遞過狀紙的原告,以及忌憚府尹和吏部尚書權勢不敢去告的受害者,一起將他們都帶到了府衙。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府衙外麵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府衙內,受害者多的也差點站不下。


    眾目睽睽之下,連件囚衣都沒穿,仍然穿著綾羅綢緞,光鮮亮麗,甚至比之前還圓潤了幾分的府尹之子,被禁衛軍從府尹的府邸之中一路拖到了府衙。


    所有的狀紙與卷宗都被擺在了案桌上,羽林衛和禁衛軍也在大堂上虎視眈眈,吏部尚書臉色鐵青的端坐在高堂上。


    堂下,府尹之子還沒從他被人像拖死狗一樣從家裏拖到府衙的粗暴行為中緩過神,還有些懵。


    當然,也有可能是禁衛軍拖拽的過程中‘不小心’磕到了他的腦袋,把他磕懵了。


    府尹朝著老丈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著敲響了驚堂木。


    他宣讀了兒子犯下的所有罪責,一樁樁,一件件,人證物證都俱在,根本就無法抵賴。


    府尹夫人披頭散發哭著喊著衝進府衙,跪在父親麵前苦苦哀求,求他救自己的外孫一命,但吏部尚書卻始終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皇帝一旦狠起來,可不會管他是不是三朝元老,也不會管他是不是六部尚書之首。


    圍觀的皇城老百姓卻覺得這一幕大快人心,在府尹宣告處極刑之後,府衙外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所有人都高呼‘陛下聖明!”


    而這個極刑,還是今日午時三刻就行刑。


    皇帝的口諭掐著點到了,由京兆府尹監斬,吏部尚書觀刑。


    京兆府尹直接癱倒在地,而吏部尚書則是臉色發黑,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


    怡春宮中,德妃得知消息之時,已經快要到午時了。


    長姐膝下就這一個孩子,是她下半輩子唯一的依靠,若是沒了,叫長姐餘生可怎麽活?


    德妃急匆匆趕到承乾宮,想要替自己的外甥求情。


    皇帝知道她的來意,也召見她了,隻是在聽到她懇求皇帝饒過她那外甥一命之時,將一摞卷宗朝著她兜頭砸了過去。


    “你還是先看看你那外甥幹過的好事,再決定要不要替他求情吧?”皇帝冷笑著說。


    他故意讓人將宮外的消息傳遞給德妃,就是想要看看她會不會來求情,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來了!


    時間緊急,德妃一目十行的掃過那些卷宗,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絕望的癱坐在地上。


    她是知道長姐手段向來狠毒,外甥也很不成器,卻沒想到長姐行事會如此肆無忌憚,而外甥也被縱容的如此無法無天,叫皇帝抓住了這麽多的把柄!


    卷宗之上,不但有外甥的罪行,還有長姐的,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德妃想不明白,那對母子是怎麽敢的?


    父親隻不過是吏部尚書,她隻不過是一個後妃,他們憑什麽敢做出這種離譜的事?


    再聯想到之前她受不住長姐哀求,還幾次三番為了外甥向陛下求情,德妃更是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可惜她不能,她必須將自己從這件事情裏麵摘出去,不然她和景銘就都完了!


    “陛下,臣妾之前並不知道長姐和外甥犯下的是如此滔天大錯,若是早知如此,臣妾定然不會為她們求情!”德妃連忙說。


    “你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嗎?”皇帝眯著眼睛問。


    “臣妾對天發誓,臣妾真的不知!”德妃沒有半分遲疑,毫不猶豫的立誓。


    “你最好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皇帝說。


    “回你的怡春宮閉門思過吧,這一個月都不要出來了!”皇帝說完便拂袖,轉身。


    “臣妾謝陛下!”德妃紅著眼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然而走出承乾宮之後,她緊緊攥住了自己的雙手。


    看過那些卷宗之後,她已經明白,不僅僅是外甥,她的長姐,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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