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雖然不知道慕天成是如何超過自己先到的第八層,但他的突然出現對她而言定然是算不得什麽好事的。


    故而,她暗中取出青虹劍藏於身後,用以應對突發情況。


    至於為什麽不用天絕劍?


    自然是因為她要將天絕劍作為另一張底牌,大師兄慕天成乃是天生劍心,他在劍道上的領悟絕對不弱於她。


    而今二人雖然都是神通境五重,但黎玉心知肚明,慕天成的實力比起尋常同境的修士,戰力和靈力都絕對是碾壓的存在,隻要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突破到紫府境。


    慕天成聽出黎玉的口氣並不是疑問語氣,反而隻是平淡的陳述事實,她似乎對自己的突然出現並未感到意外?


    不過,這不是他此刻該深究的問題,他用心劍之力故意提前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看她驚訝的神色,反而她現在這番平靜的神情,才更是讓他篤定了那個事實:


    他的小師妹,南宮黎玉,已經失去了情根。


    縱使黎玉的演技極好,好到讓任何不知情的人都無法看出她的異樣,她甚至連眼底的神情都偽裝的極好。


    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平日的行為,都隻是讓人覺得她隻是性格冷淡了些,根本不會想得到她沒有情根!


    畢竟,在恢複前世記憶之前,他也是這樣想的。


    黎玉見他沉默,不明白他目的為何?


    於是麵上綻開一抹微笑,語氣和緩道。


    “師兄是在這裏等我嗎?想不到師兄竟在棋藝一道也有這般高的造詣,倒是令師妹心中不禁生出敬佩之情來。”


    慕天成聞言,卻是忽地搖搖頭,“師妹此言差矣,我並非是破了棋局才上來的。”


    他抬起一隻手,手掌一翻,掌心凝出一隻小劍。


    “這是我修煉多年以心鑄劍,得到的心劍,用它可以破開一切幻境和迷局,我就是用它才能在師妹之前進入這第八層的。”


    黎玉看著他手中的那隻迷你劍,心說不愧是身具紫色氣運光柱的人,才習劍不到兩百年,已經能凝出心劍了,尋常修士耗費上上千年的時間,都不一定能達到這一步。


    “原來如此!大師兄如今的劍道想來已經領悟劍心通明之境了吧?”


    她看對方語氣真誠,還聽出他語氣中的和善與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討好,自然也語氣軟和下來,倒是少了幾分防備和警惕。


    慕天成點點頭,“師妹在劍道之上的天賦不弱於我,想來過不了多久你也能凝出自己的心劍。”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石室中陷入漫長的沉默。


    一番尬聊結束,黎玉也懶得再去說客套話,隻是一雙眼睛掃視石室一圈,最終落在慕天成的另一條手臂上。


    從進來之後慕天成的一雙手臂就背在身後,除了給她展示劍心拿出了一隻手,另一隻卻仍然藏在身後。


    她有預感,這第八層裏的傳承之物八成已經到了他的手中,隻是現在慕天成也是紫色氣運。


    不過,她即使用了察運仙瞳也分辨不出那份傳承之物是不是在他身後,又或是在他腳下。畢竟二者距離太近,氣運光柱的顏色又極為相近。


    黎玉對於慕天成本人並不感興趣,就算她七情還在,她也不感興趣,在她眼中,隻有他身上的氣運還算讓她看得上眼。


    在她思考要不要用吞運蠶吞掉他的氣運的時候,慕天成離開了站立之處,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慕天成看著黎玉,從她平淡無波的臉上讀出了她的心思。


    他嘴角忽地勾起一個弧度,這座石塔中的傳承之物確實已經被他拿到了,不過他其實也沒有打算留給自己。


    他之所以要搶先一步將它拿到,其實為的就是能像現在這般,和黎玉說話。


    他在黎玉三步之外站定。


    “小師妹,你可知我為何要來這座塔?”


    黎玉誠實回答:“不知。”


    她又不是慕天成肚子裏的蛔蟲,自然猜不著他的心思。


    不過,要是係統能兌換一門讀心術就好了。


    這時,慕天成將另一隻手從背後拿了出來,而在他的手心上,正靜靜臥著一枚琥珀色的棋子,正是這座石塔的傳承之物!


    他看向黎玉,眼眸中不知何時起微微有些發紅,一些晶瑩的水光忽地浮現。


    “小師妹。”


    他說完之後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之後才繼續說道:“你已經失去情根了,對不對?”


    黎玉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而是神色平靜的與他對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她確實失去了七情六欲,但情根的說法似乎與七情六欲並不完全相同。


    修士失了情根等於失去了所有的感情,還有心,隻能淪為一具空殼一般的傀儡。但黎玉不同,她失了七情六欲,卻還有一顆純淨的善心,並非真正的空殼。


    “大師兄是何時知道的?”


    黎玉沒有否認,畢竟她並不想跟慕天成解釋太多,將一個人的神魂分為善惡兩個部分這樣的事情太過詭異,而且也很難解釋清楚,還不如就讓他誤會好了。


    慕天成沒有回答,反而追問道:“是還在仙靈宗的時候就失去了嗎?”


    “對。”


    聽到黎玉的回答,慕天成目中浮現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他歎了一口氣,低聲自語:“原來這麽早就……”


    他搖了搖頭,沒在說話,而是控製著琥珀色的棋子飛向黎玉。


    “此物名為縱橫,是一本棋譜,於我而言無太大用處,不過對於小師妹來說,它在日後或許可以幫到你不少忙。”


    黎玉將棋子接下,係統的提示音也在下一刻響起。


    “叮!獲得萬界奇珍——縱橫棋譜,獲得氣運值,當前氣運值。提示:獲得配套棋子和棋盤,氣運值可提升哦!”


    係統已經將棋譜自動讀取,黎玉此刻其實已經可以將棋子還給他,然後表示一番謙讓,但她並不想表演什麽禮讓的戲碼,故而她直接收下了。


    “那就謝過師兄了。”


    “師妹不必謝我,此物就算不在此時給你,日後也必然會落到你手上的,師兄此舉其實也隻是將時間稍微提前了些。”


    慕天成說的隨意,像是猜測,又像是在描述某個可能發生的事實。


    黎玉聽在心裏,腦海裏卻生出兩個字:重生。


    但她並未多言,隻麵色淡漠地等著慕天成的下文。


    “小師妹,你的情根是師尊除去的吧。”


    慕天成說話時語氣篤定,而且不等黎玉說些什麽,他又接著說道:“師尊……師尊其實與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並非如表麵上那般道骨仙風,他……唉!總之你日後萬不可再輕信與他。


    還有,你的先天道體……小師妹,你要記住,日後若是師尊要讓你去東海,你絕對不能答應他,千萬不能去,否則…”否則你就會背負上萬世罵名!


    慕天成沒有說出後麵的這句話,他雖然知道黎玉肯定會將自己的這番話記下,而且還不會告訴師尊,但他還是說不出口。


    因為他覺得一旦說出來了,或許真的會一語成讖,還不如不說!


    隻要黎玉將他的這些警告記在心裏,她就算終究逃不過宿命,還是要麵對這些事,但她定然會有所準備,至少不會毫無防備的去。


    黎玉此時心裏越發篤定了慕天成也重生了的念頭,不過她早就知道了墨驚寒做過的一些事,對方當然並非表麵上看去那般簡單。


    他早就在這修真界中不知道在暗中謀劃了多少事,慕天成前世看見的那些說不定都隻是冰山一角。


    “師兄今日所言,我定然記在心上,隻是……師尊雖然剝了我的情根,但他也一直在想辦法幫我提升修為……我並非是不信任師兄,隻是……師尊確實對我有恩。”


    慕天成聞言,點點頭,“無妨,師兄並非是要你真的摒棄一切,摒棄師尊,隻是想讓你多留心一些,記得日後遇到危險,最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危。”


    “知道了,多謝師兄!”


    黎玉麵無表情,語氣裏卻帶著幾分感激之意,慕天成心中生出幾分欣慰。


    如今話已挑明,他心頭裏的一顆巨石終於穩穩落在地上。


    這場棋局,本就是上位者的博弈,他和黎玉,都隻是他們的犧牲品。如今他重生回來,自然是要想辦法改變未來,讓自己和黎玉這兩枚棋子都從棋盤上離開。


    “那現在,就由師兄帶你出去吧。”慕天成朗然一笑,目中原本的悲戚消失不見。


    “嗯,好。”黎玉乖巧回答。


    於是慕天成取出自己的心劍,而後操控它往上空飛去。


    轟!


    石室的天花板頓時破開了一道大口,二人沿著洞口直接離開石塔。


    在石塔中是無法感知時間流速的,他們闖塔的時間其實很短,如今外麵也才過了半日,秘境中此刻天幕昏暗,星光閃爍。


    黎玉和慕天成此刻站在夜空之下,兩道星光忽地照在了他們身上,隨著星光越來越亮,二人發現自己的身軀正在消失。


    但他們都明顯感覺得到這兩道星光沒有惡意,反而很是溫和。


    黎玉從星光中感知到一絲空間之力的波動,心中明了:星光是要將他們傳送離開。


    這時,慕天成從自己儲物戒中取出一物,遞到黎玉麵前。


    “小師妹,這是一枚風屬性的太初令牌,你用此令牌可以進入太初聖地的萬葉楓林,那裏靈氣濃鬱,有助於你修行。”


    這是他特意尋來的,為的就是幫黎玉進入萬葉楓林。


    黎玉接過令牌,還未道謝,自己的身形已經率先一步消失,最後時刻裏,她隻看見了慕天成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和溫柔的眼神。


    …………


    中州。


    魔盟駐地。


    玄冥城。


    城主府中後花園。


    蓮池旁邊的水榭中,有一人正在斜倚書案後麵的貴妃榻上,支著一隻手臂看文書。


    忽而吹來一陣風,外間的風鈴響動起來,下一刻,一個穿著紫色華服的青年突然出現在屋內。


    青年眉目俊秀,唇紅齒白,一雙清澈明淨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他看著榻上人微微一笑,“萬壽魔君,別了無恙乎?或者,我是不是還應該叫你一聲……玉清仙尊?”


    不錯,榻上之人正是墨驚寒!


    墨驚寒依舊是一身白衣,此刻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閉關修煉,而是靜靜倚在貴妃榻上,神情自若地看著下屬呈上來的關於魔盟近況的文書。


    聽到來人喚他,他輕笑一聲,“是你啊,怎麽來中州了?”


    郎錚聞言也隻是微微一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知道墨驚寒是不會主動請他落座的,還不如他自己來。


    “來中州看看你都不行嗎?”


    郎錚其實從大梵山離開之後就去了天河州,去找了大虞王朝的聖皇,但對方明顯不太願意繼續履行當年的約定了,故而,他隻好出手小小的懲戒了對方一番,毀去了大虞一半土地。


    畢竟在他眼裏,隻毀去區區一半的人族皇朝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至於那些無辜枉死的臣民,自然隻能怪他們的皇帝太過昏庸,與他哪有半點關係?


    他隻不過是去要個說法,雙方沒談攏,故而發了點小脾氣罷了。


    若不是他如今實力大減,隻有神通境修為,他必然要讓整個大虞王朝直接從修真界徹底除名。


    “萬壽魔君怎麽有空回來了?不要你在雲天州的那些小弟子了嗎?”


    郎錚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打開卻發現裏麵是空的,隻得坐了回去,毫無坐姿的倚在靠背上。


    “我說你這怎麽連個茶水都沒有?我大老遠來一趟,連點茶水都不給喝的嗎?想不到堂堂萬壽魔君竟也變得如此小氣了嗎?莫不是你把資源都喂給了自己的弟子,現在窮的叮當響,連點茶水都喝不起了。”


    墨驚寒聞言眼皮都未抬,隻是將手中的文書翻到下一頁。


    這時卻有一身著黑裙,以黑紗遮麵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端著托盤,上麵放了兩隻茶盞。


    郎錚見狀,倒是挑了挑眉。


    “想不到魔君如今竟然連真魔都能找來當侍女了,當真不愧為魔盟第一人。”


    女子先將茶盞放了一杯在墨驚寒麵前,在郎錚等著對方將茶盞送到自己手中的時候,女子卻是直接端了起來,自己喝了。


    她在郎錚震驚的目光中喝完,還不忘感歎一句:“還是這梅香清茶的味道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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