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是上午時分才被送到醫院的,昨天一整個晚上他都在距離南苑不遠路上的一輛車裏,車上有人看著他,不讓他離開,手上的傷口隻被草草的包紮了一下,血還在慢慢的流,他甚至能感覺到死亡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開始發冷,渾身打顫,這種慢慢看著自己生命一點點消失的滋味兒太恐懼了,於是他開始不受控的求饒,求車上的這些人把他送到醫院去,他可以給他們錢,答應他們的所有要求。


    但身邊的好像不是人,而是雕塑,就那麽坐著,看著,似是沒有聽到他說的任何話。


    於是盛放又開始破口大罵,卻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希望在自己的氣勢裏可以獲得還能活著的一點點的可能性,但他還是失敗了,沒有人理會他。


    他就像個小醜。


    他明白這是沈灼言給他的教訓,他可以隨意的毀掉自己的手,也可以任由他的生命就這麽消失,他像個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自己不過是他眼中連螻蟻也算不得的塵埃。


    盛放安靜了下來,他的精神和體力也由不得他再做任何的掙紮,他靠在椅背裏瞧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不敢睡,也不能睡,閉上眼睛,鬼知道還能不能醒的過來。


    可他最後還是睡了過去,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車窗被人敲響的時候盛放都沒有任何知覺,還是旁邊的人打開車門下了車。


    沈叔站在車門邊,看著蒼白著一張臉仍是昏睡著的盛放,淡淡開口:“讓他醒過來。”


    剛才下車的那人聞言點了點頭,繼而伸手過去在盛放那隻被草草包裹的手背上狠狠捏了一下,盛放猶如砧板上馬上要死的魚,狠狠的彈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受傷的那隻手本裹了幾圈紗布,上麵的血已經氧化成了褐色,但因為剛才被掐了一下,而漸漸有新的血液滲出。


    他已經疲憊不堪,別說喊疼了,就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他眼神掃了一圈之後才落在了沈叔的身上,想開口,卻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


    但好在他還能聽得到,手上的疼痛剛好能維持住他的清醒。


    “盛先生的手是怎麽傷的?”沈叔像第一次見到他的傷,臉上甚至還是擔憂的神色。


    盛放看著沈叔,隻覺得渾身發冷,自己雖然沒了力氣,但卻還有記憶,昨天晚上就是他給沈灼言遞了刀子,就是他在沈灼言走後安排人將自己帶離南苑,可他現在站在自己的麵前,說著是非顛倒的話,簡直是最諷刺的事情。


    人的求生意誌或許真的很強,強到在瀕死的時候能分散出一些其餘時間都考慮不到的思維來。盛放也在這個時候明白沈叔的這句話絕不是什麽關心,而是一種無形的警告。


    他在警告自己好好說話,想好了再說。


    如果還有點脾氣,盛放一定會像剛才一樣的破口大罵,或許反過來警告他們別太得意,要他們敢做敢認,自己隨時可以告訴媒體他們做了什麽,可盛放在這一夜的折磨之中沒了脾氣,他以為自己會死,結果沈叔此時的出現告訴自己其實他可以活,但要按照他們的意願來活。


    接受嗎?盛放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在沈叔的眼神和言語中反應過來,如果自己認識不到目前的處境,他永遠都去不了醫院,他們還有其他的手段來讓自己聽話。


    “是我不小心傷到的。”盛放的嘴唇上已經沒有任何的血色,蒼白著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昨夜停電,慌亂中我跌倒摔了一跤,手按到了旁邊被風刮下來的樹枝,這才傷了手。”


    沈叔略帶愧疚的表達著自己的歉意:“是南苑招待不周了,沒有及時安排人員清除障礙來確保客人的安全,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說著便看向站在車旁的保鏢:“怎麽不帶盛先生去醫院看看?”


    男人聞言開口,不卑不亢:“沈叔,不是我們不想去,而是昨天晚上的風吹斷了不少的樹木,下山的這條路都是封著的,已經安排人去清除了,我們也在等。”


    “打個電話催促一下。”沈叔淡淡開口:“盛先生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男人打了電話,那邊說剛剛清理完成,路已經通了,盛放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隻覺得可笑,但他笑不出來,他清楚的意識到隻要沈灼言想,他玩死自己就跟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簡單。


    原本以為自己前幾天在直播的時候挑撥他和南隱之間的關係會讓事情有所改變和扭轉,但現在看來還是自己異想天開了,沈灼言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他之前出去的那幾天或許是和南隱鬧了矛盾,但這對於結果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盛放疲憊的閉上了眼,他想起昨天晚上南隱對自己說的那些冷漠的話,明白他們之間回到最初的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有些顧慮他也就不用考慮了。


    不必再有任何的不忍心。


    這是南隱自己選擇的,那麽她就應該有承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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