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這些怪物也需要像正常人一樣進食嗎?”


    武花吃完午餐,斜靠在牆邊問道。


    薑理快速填飽肚子,拿出噴霧往嘴裏噴了噴,將殘留的食物味道去掉。


    她看向冒起炊煙的民居,說:“你不覺得我們所處的環境,很像一個大型的角色扮演嗎,所有的原住民都在遵循著一套和它們本性違背的生存狀態。”


    薑理可不認為這些刀砍頭顱都不會流血死去的東西,會真正有做飯進食的需求。


    就算進食,被青睞的食物也不該是這些普通飯菜。


    它們真正享受的,是玩家鮮活的血肉。


    武花思索回憶,想著自己在教學樓裏見到師生狀態。


    “我覺得這些原住民雖然在上課,但根本沒把課本的東西讀進去,很有些裝模作樣的感覺。”


    “裝模作樣?”


    “對啊,就像正常學校裏心不在焉的差生,嘴巴跟著讀書,眼神到處亂飄,一點都不認真。”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薑理忽然一動,讓站在旁邊的武花有些納悶。


    “怎麽了?”


    “如果原住民是在偽裝正常的自己呢……我們做兩個實驗試試。”


    第一個實驗,是針對玩家的倒影。


    薑理取出自己從學生宿舍裏順手收來的不鏽鋼勺子,在武花疑惑的目光中,將反光的勺麵對準自己。


    不鏽鋼勺子嶄亮的反射麵,倒映著薑理的身影。


    下一秒,攻擊伴隨著濃濃的惡意出現。


    薑理把勺子拋向半空,自己則躲開原地的攻擊。


    這次是早有準備,而且金屬材質沒有玻璃那麽容易破壞,她並未受傷。


    站在旁邊的武花清晰地看見,勺子裏的倒影麵容帶著幾分猙獰。


    在出現攻擊的前一瞬,不鏽鋼材質的勺子,被莫名的力量擊打。


    勺子從半空落下,被薑理重新收回空間。


    “對方是通過攻擊鏡麵,繼而攻擊到我們。”


    毫無疑問,玩家的鏡中倒影絕非善類。


    “照這樣看,如果這個副本存在兩名玩家,那有沒有可能也存在兩個同樣的原住民。”


    武花眼前一亮,接話說:“那第二個實驗是……有關原住民的鏡中倒影!”


    薑理斟酌著說道:“原住民會在自己的生活環境裏放很多的鏡子,是它們本身就很喜歡通過鏡麵觀察另一個自己?”


    充滿惡意的怪物,當然想對正常的自己取而代之。


    鏡城……鏡城……


    這個副本有兩片空間,分別是現世和鏡裏世界。


    薑理反複思考副本的名字,再想想直到現在都不知蹤影的安全屋。


    如果玩家是以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出現在鏡裏世界,找不到安全屋的定位,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不在同一片空間。


    安全屋是實體,存在於現世。


    原住民異化和受到攻擊時出現的渾身裂痕,還有不死不滅的狀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本體沒死,作為倒影存在的怪物,沒辦法被單獨殺死。


    武花指了指牆頭,裏麵傳來原住民起鍋吃飯的聲音。


    兩人互相對視,下定決心要冒一次險,驗證這個至關重要的猜想。


    武花施展技能,將自己和薑理周圍的顏色淡化。


    她們幾乎是同時翻入院牆,動作靈巧地落地,避開門窗懸鏡能照見的範圍。


    薑理小心地從窗台探頭,發現扮演母親身份的原住民在廚房端菜,扮演孩子身份的原住民在客廳寫作業。


    武花投來眼神,帶有詢問的意思。


    薑理示意廚房。


    這間院子的構造很貼近生活,客廳和臥室是屋子的主體,廚房和廁所在外圍搭建,最外麵則是被圍牆圈起來的後院和菜地。


    廚房比客廳更好突破,而且客廳的鏡麵太多。


    薑理看著煙熏火燎的廚房,和武花一起破門而入。


    一左一右,出手壓製原住民。


    薑理拿出修理錘,近距離擊打在原住民身上。


    隻聽雷霆乍驚,原住民遭遇攻擊的瞬間,直接從溫和普通的婦人外表,變成渾身上下布滿裂紋的怪物。


    武花補上第二道攻擊,毛筆在空中揮動,水墨意境裏仿佛有龍吟虎嘯之威,


    水墨畫落在怪物身上,令它想要反抗的動作被打擊遲鈍,身體表麵出現更多的裂痕。


    這是她們摸索出來的應對辦法。


    怪物本身的力量體質不強,隻要受傷達到極限,就會陷入“僵直”狀態。


    廚房裏的鏡麵物體倒映出人影,玻璃窗驟然碎裂。


    是鏡子裏的倒影出手了!


    武花冷冷地注視著油汙斑駁的窗戶,看見自己倒映在鏡子裏的身影。


    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影子,嘴角噙著充滿邪氣的笑容,眼睛裏積攢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惡意。


    這樣的表情,從來不會出現在她自己臉上!


    攻擊瞬息而至。


    廚房狹小,還有身體變大的怪物在中間妨礙,薑理和武花難以完全躲閃。


    武花抬手畫出雲朵,附著在自己和薑理身上。


    飄渺的墨雲迅速把她們的身體從地麵托起,懸浮在距離半米的位置,向左右牆角規避。


    雖然是虛假的水墨雲朵,但薑理踩在上麵如履平地,旋轉騰挪不受影響。


    在極速的閃避中,薑理的衣袖被削去半片,手肘的皮肉被憑空割裂。


    鮮血的味道刺激了怪物,眼看著又有恢複行動能力的趨勢。


    薑理從空間裏拿出裁好的布料,皺眉把傷口卷起,避免血肉掉落在原住民的地盤。


    接著,她握住修理錘,再給怪物連續兩下,避免它重獲自由。


    修理錘電光閃爍,在係統麵板上還跳出暴擊的判定。


    二人合力把怪物推向玻璃窗,窗戶被徹底撞碎。


    武花從門口竄出,和薑理一拉一推,再分別扯著怪物的左右手臂,準備翻牆爬院。


    這麽大的動靜,在客廳裏的原住民小孩聽到後,趴在窗口查看。


    看見薑理和武花要把自己的“母親”帶走,小孩大聲叫喊,緊接著拿起窗台上放著的塑料圓鏡,正對著她們。


    鏡麵碎裂。


    武花暗罵一聲,小怪物也是鬼精鬼精的。


    這裏是居民區,又正值中午各家吃飯的時間。


    聽到小孩的叫喊,許多原住民都從屋裏走出來,過來查看情況。


    武花攀在牆頭,用力扯著怪物沉重的身軀,邊扯邊罵。


    “怎麽跟個秤砣一樣,感覺像是實心的。”


    薑理拿著修理錘又補上一擊,目光掃向遠方,合力把怪物拎起。


    怪物的眼珠子亂轉,微微顫動的指尖表現著不甘。


    兩人翻越圍牆,拖著怪物的軀體,在小巷裏狂奔。


    薑理看見到了位置開闊的地方,當即放出三輪車,把怪物的身軀用力舉起,像丟麻袋一樣扔進車鬥。


    她跳到前麵的座位,握著車把踩踏板。


    武花也跳進車鬥,時不時給怪物補兩下攻擊,一直維持著它的身體“僵直”。


    薑理騎著三輪車在前麵跑,原住民老少成群跟在後麵追。


    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沿途的居民被這樣的鬼熱鬧驚動,更多原住民加入追逐的隊列。


    “乖車,快點跑啊!”


    武花坐在車鬥,伸手拍了拍欄杆,繪畫加持速度。


    幾縷清風流雲般的線條,附著在三輪車周圍。


    薑理感覺自己的騎行體驗,像是從平地變成下坡,速度更快,人也輕鬆不少。


    果真是好風憑借力。


    在後麵追逐的原住民也變聰明了,眼看自己難以追上,幹脆拿出隨身攜帶的鏡麵,明晃晃地照著前方的三輪車。


    來自鏡麵的攻擊,令人煩不勝煩。


    武花已經淡化顏色,連人帶車隱匿在環境裏。


    可三輪車有載重,騎行發出的聲音動靜,加上原住民的有心追逐,實在難以隱藏。


    就在這時,路邊有三名玩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


    三人在團隊交流,迅速作出決定。


    【麥當勞大薯:皇帝,你跟過去,我們兩個斷後。】


    【月落:趕緊的,過去交涉。】


    【朕是皇帝:讓社恐承擔交流任務真的合適嗎?】


    【麥當勞大薯:但你也不太適合斷後啊?】


    【朕是皇帝:行叭。】


    朕是皇帝歎了口氣,緊盯著三輪車的動靜,開技能躍眾而出。


    兩名同伴原地調轉方向,從混在原住民裏一起奔跑追逐,轉為攔截阻礙。


    薑理忙著騎車,武花倒是在車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她連忙口頭轉播,告知給薑理。


    “有玩家出手幫我們了,後麵還有一個玩家追過來。”


    “小心前麵的反光鏡!”


    薑理騎著三輪車跑出五條街,借著玩家的阻攔,將原住民遠遠甩開。


    她降緩速度,刹車停下,下車看著身後跑得氣喘籲籲的身影。


    武花撤掉顏色偽裝,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拿著結實的尼龍繩,將怪物五花大綁。


    諧音梗讓薑理有點莫名想笑,但麵上還是嚴肅表情,緊盯著追過來的玩家。


    朕是皇帝看到目標出現,抬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有車就是不一樣,開技能都差點追不上。


    “我的同伴幫你們把後麵的原住民攔住了……”


    朕是皇帝連忙釋放善意,然後在距離三輪車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


    保持著安全距離,朕是皇帝驚異地打量著被武花綁在車鬥裏的怪物。


    “你們在綁架這些鬼東西?”


    聽到她的問題,武花用力緊了緊捆綁所用的尼龍繩,沒說話。


    薑理開口:“你的同伴可以阻攔多久?”


    朕是皇帝回答:“最多五分鍾吧,現在原住民正在附近搜索,聲勢越來越大,要不了多久就會找過來。”


    五分鍾,那也夠了。


    薑理提醒道:“你們兩個靠牆站著,小心不要讓自己出現在鏡麵。”


    她話音剛落,從係統商城裏花費300生存點,購買一塊等身鏡。


    塑料鏡框被薑理拿在手中,將鏡麵斜靠在牆角,正對著怪物。


    光潔的鏡麵在明亮的光線下,首先映出的是肮髒的小巷。


    甚至連電線杆旁邊的果皮紙屑,都清晰倒映在內。


    但唯獨缺少了怪物的身影。


    怪物被尼龍繩緊緊捆著,還在不斷承受來自薑理修理錘的雷龍攻擊,躺在地麵動彈不得。


    鏡子裏的畫麵像水波一般模糊變幻,瞬間換了場景。


    出現了!


    這是真正的原住民。


    鏡麵裏,溫柔的婦人正坐在餐桌邊和孩童共享午餐,好一幕天倫和樂之景。


    薑理站在側麵,緊盯著鏡麵。


    這就是現世嗎,裏麵的人表情自然,在家裏充滿了鬆弛感,有脈脈溫情流淌。


    如果這隻怪物,沒有被薑理和武花強行從住處綁出來,現在也該是和小孩一起,在餐桌邊模仿這樣的生活。


    武花和朕是皇帝分別站在等身鏡的兩邊,仔細觀察怪物的神態。


    怪物顯然也看見了鏡子裏正常的自己,像瘋了一般在地麵扭動,又被薑理用修理錘隔空電擊。


    它眼瞼顫動,難以抑製地流露出對正常生活的羨慕渴望。


    臉頰的每一塊肌肉裂痕拚合起來,訴說著自己想要取代的想法。


    它們在鏡裏世界,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卻能隨時從鏡麵看到另一個自己,能享受到美好鮮活的日常。


    朕是皇帝小心地來到側麵,避開鏡子能夠照見的範圍。


    等她看見鏡麵內外的對比,頓時臉色驟變。


    “原來如此,倒影和本體的意識不同,那我們玩家的倒影……是出現在鏡子的另一麵?”


    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朕是皇帝冒出殺念。


    正常的原住民,無知無覺也就罷了。


    但玩家怎麽能容忍潛在的危機!


    更何況,這個倒影還屢屢出手,想要殺害自己。


    但要如何殺死倒影?


    朕是皇帝目光深沉,緩緩挪移在怪物身上。


    周圍對玩家喊打喊殺的聲音越來越近,情況變得有些不利。


    薑理給朕是皇帝發出組隊邀請,再讓她把同伴拉入隊伍。


    在看到入隊昵稱的時候,薑理微微一頓。


    好眼熟的昵稱!


    正好是從第三中學找到的檔案玩家。


    阻攔原住民的兩名玩家,相繼申請入隊。


    地圖上的小藍點定位接近,團隊頻道裏出現提醒。


    【麥當勞大薯:你們忙完了沒有,這裏要被包圍了!】


    【江三月:你們往左邊走,先撤退。】


    【麥當勞大薯:收到,左邊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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