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在正殿門口止步,想起先代祭司留下的慘痛教訓。


    僅僅隻是踏入正殿,瞬間被汙染侵蝕,身體崩潰異化成扭曲蠕動的肉球。


    精神上,還在不斷念誦著顛倒的囈語,隨著視覺、聽覺傳播同化。


    不可名狀、不可直視、不可聽聞!


    想到這裏,大長老忽然按住喉嚨,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嗽的力度之大,仿佛要將心肺嘔出,到最後竟然真的咳出了一團血沫。


    他臉色陡然變化,回頭看了一眼大殿和外界的分隔線,瞬間後撤出百丈遠。


    行走在黑暗中的薑理,不知道身後的情形,也看不見前方的道路。


    她在心中默默數著步數,胸腔中的源流之心,隨著她的心髒一起跳動。


    每一下都強勁有力。


    走出百步距離,黑暗中傳來沉悶的腳步聲,肉山般的怪物出現在薑理麵前。


    薑理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仿佛拚接而成的肉山怪物實在是太傷眼睛了。


    就像幾種不同顏色的史萊姆,打成碎漿黏合在一起,還在不停地冒泡蠕動。


    她本想取出鎮獄對敵,可現在才走出百步距離。


    肉山身形龐大,又身處在這等險峻的環境中,實在沒必要為它耗費時間。


    薑理加快步子繞過,沿途又看到三次肉山,一個比一個更加高壯。


    在走過八百步過半的時候,看不到邊界的黑暗裏,忽然湧現出水波般的光芒。


    那一線光,像極了黎明時海天相接的水平麵,令人移不開眼睛。


    薑理吐出一口氣,果真運氣不錯,沒有出現必須折返的情況。


    等她靠近光源,便見到寬廣巍峨的神座,有一位威嚴的巨人正閉目斜靠在上方。


    滄海女神穿著以藍為主色的神袍,又間或摻雜著五彩的漸變。


    迤邐的裙裳,像流水一樣從神座傾瀉下來,裙擺邊緣形似海水的波紋。


    山海綴其風采,滄浪聚而生光。


    薑理的目光逐漸上移,在看到神明真容的一瞬間雙目刺痛。


    直視是相當冒犯的行為,到此來訪的信徒絕不會像薑理這樣做。


    她捂著被灼痛的雙目,腦海中想的卻是剛剛驚鴻一瞥,看見的滄海真容。


    好像……眼尾有一顆藍痣?


    當然,女神長什麽樣子,不是薑理的重點。


    她將淨化神格碎片從空間中取出,攏在手心裏向神座走去。


    進化的力量一出現,白光刺破黑暗,開始無聲的力量角逐。


    汙染試圖將淨化中和,而淨化也在努力消融汙染。


    小小的一枚神格碎片,裏麵承載的力量有種如淵似海、難以窺探的深沉厚重。


    薑理歎了口氣,難怪這枚神格碎片如此引人垂涎。


    裏麵積蓄的淨化之力,就像一筆磅礴的財富。


    而現在,她在進行一場揮金如土的豪賭。


    攀登神座,高度不亞於登山,巨人磅礴的體型更是有種與天爭高的氣勢。


    薑理靠近神座,不得不抬頭仰視,再小心地控製著神格碎片與滄海女神的真身接觸。


    刹那間,濃厚粘稠的黑暗極速奔湧,與淨化碎片釋放出來的力量無形相撞。


    白色和黑色、還有滄海女神裙擺上的一抹深藍,占據了薑理的眼睛。


    耳中轟隆作響,仿佛天塌地陷。


    薑理恍惚想起古老的傳說,盤古開天辟地,清濁二氣上升下沉。


    眼下的情形與之相比起來,又有幾分相似?


    不知持續多久,麵前的神格碎片上,潔淨的純白隻剩下一點微光。


    強烈的汙染在內部湧現,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薑理眉眼一抬,以預想過無數次的動作,將淨化神格碎片扣入封印之匣。


    直到做完這件事,她才恍然發現自己手臂酸麻,已經不知站在原地多久。


    封印之匣裏麵,“森林”和“淨化”迫不及待地貼近。


    來自神格本源的吸引,讓它們互相牽引,難分難舍。


    薑理把封印之匣收好,心中難得的有了幾分忐忑。


    現在,結果如何?


    她眯著眼睛抬頭,決定再冒犯一次,看看神明。


    這次沒有灼目的光暈,薑理直直地撞見了一雙溫和的藍瞳。


    滄海女神的眼睛裏,倒映出她渺小的身影。


    “好孩子。”


    沉睡整整一個紀元,跨過千萬年歲月醒來的滄海……


    第一句神諭,是對鮫人的誇獎。


    無形的變化以滄海神殿為中心,滌蕩整個無盡之海。


    守在外麵的大長老,聽到耳畔響起的這聲輕歎,低頭泣不成聲。


    就連山脈上種植的淨化樹,都跟著微微震顫,表達出自己的歡欣雀躍。


    深海區的玩家最先覺察到變化,驚詫的同時搞不清楚緣由。


    有玩家正在和變異虎頭鯊搏鬥,鯊魚強有力的鋸齒狠狠咬在遊艇上。


    眼看耐久度即將歸零,虎頭鯊凶殘的眼睛忽然湧現出澄澈清明,竟然呆愣起來。


    玩家的火力武器早已打空,手段盡出也奈何不得,隻能趁此機會駕駛遊艇逃走。


    他還在公屏上提起自己這番奇遇,本意是用作炫耀,誰知出現類似情形的玩家不在少數。


    【袁璐:感覺無盡之海有哪裏不一樣了……】


    【慢羊羊:正在啃咬我木筏的大嘴魚,就這麽遊走了?】


    【妙脆角:咋回事兒啊,全地圖變化,難道是生存遊戲又在搞什麽鬼?】


    【攢錢買豪宅:我倒覺得這變化不像是負麵,海裏的生物好像變得沒那麽狂躁了。】


    【焱焱:那不是挺好,海裏的怪魚凶殘可怕,天天給咱們的生存上難度!】


    早已離開永夜三角洲的石鶴,在感覺到變化的第一時間撲到海水裏。


    他將龜殼和銅錢擲出,近乎慌亂地卜算三次,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在第三次進行過半,不知是觸到了什麽天機,石鶴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竟是直接翻身倒地。


    正逢空明寺的道付和尚推門出來,看到這一幕,連超度的經文都想好了。


    結果等他上前查看,發現石鶴還有氣,隻能略微失落地把人遞給雲清。


    “阿彌陀佛,剛才的想法也太不善哉了……”


    道付歎了口氣,看著水邊自己的倒影,神色幾番變化。


    這麽大的動靜,鮫人……應該是成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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