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帶著薄薄的潮濕,翟野的不適感幾乎要把他的耐心消磨殆盡。虎鯨對水比較敏感,即便他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身邊這人處於一個濕漉漉的狀態。


    準備真齊全,看來澡也提前洗好了。翟野厭煩地想。他繃緊手臂肌肉,正打算把那人的手甩開,那人卻忽地鬆了手,緊接著一條濕淋淋的尾巴竄進了他手心。


    尾巴毛沾水後黏成了一縷一縷的,不複原本的柔軟蓬鬆。翟野確認般地握住那條尾巴捏了捏,原本皺緊的眉頭隨著故作隨意的動作漸漸舒展開。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江濜吊高的一顆心終於穩定了一些。


    這麽半天沒甩開,應該是,沒生氣?


    江濜撐著門邊的鞋櫃,努力憑著深呼吸平複尾巴上傳來一陣一陣的酥麻感。他尾巴敏感,這會兒翟野這麽不停的揉捏簡直是要他的命。但是他用手抓翟野會生氣,周圍又沒有別的東西,情急之下他隻能想到用尾巴製止翟野摘帛帶的手。


    被攥在手裏的尾巴彎了個弧形,輕輕向前掙了掙,像是要牽引著翟野往前走。但翟野穩穩當當地立在原地不動,一副不配合的樣子。


    “不說話?”翟野拇指在尾巴上打轉,語氣裏又帶上了他慣用的笑意,“這是什麽服務?”


    牽引的動作頓住了,尾巴遲疑了好半天,最後帶著水的尾尖小心翼翼地蹭上了翟野的嘴角,又幅度很小地左右擺了好幾下。


    蹭上熱源的尾巴細細打著顫,江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憑著那點疼痛強行拉住自己的理智。


    他不想讓翟野認出自己,不想讓翟野看見他現在這副樣子。用尾尖示意不能說話是為了不暴露自己。


    按照他的計劃,等會兒他會用尾巴牽著翟野進到裏邊的房間,然後自己趕緊跑去隔壁1103把替子換進來。反正翟野這會兒蒙著眼睛,換沒換人他也不知道,隻要動作輕點就好了。


    至於尾巴,江濜認為翟野不可能因為一條尾巴就認出他來。畢竟貓科動物的尾巴基本都一樣,而且他這會兒的尾巴全打濕了,手感根本沒法兒和平時對上。隻要把替子的尾巴也打濕,這就是一場天衣無縫的移花接木。


    江濜心裏的算盤珠子撥的劈裏啪啦響,殊不知翟野還真就靠一條尾巴摸出他來了。


    不滿服務的客人掂了掂手裏的尾巴,輕而易舉地猜透了尾巴主人的想法。


    認不出來?這尾巴他成天有事沒事就握在手裏,上上下下捋了個遍。炸毛的時候是他平心靜氣一點點把那些刺撓打結的毛團重新理順梳開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今天把這尾巴剃禿了再塞他手裏,他照樣能認出這是誰的尾巴。


    還想裝啞巴?翟野惡劣心頓起。他偏過臉,張口將來不及躲開的尾巴尖兒咬住了。尾巴毛一瞬間炸了個徹底,尾尖像觸電一樣彈開。翟野早有預料地抓緊要抽離的尾巴,笑問道:“小啞巴?”


    江濜一口白牙差點咬碎。潮紅已經爬上了他的臉,江濜心覺不妙,趕緊點了點尾巴當作給翟野的回應,又牽引著翟野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翟野這回還算配合,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走進了裏麵的房間。與預想中有點差異的是,翟野進門以後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


    平添麻煩。江濜在心裏暗罵。


    這不是給他徒增了工作量。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把翟野送到了床邊坐下,江濜緩緩抽出尾巴,雙手搭上了翟野的肩,將他放倒在了床上。隨後他又牽起翟野的手,帶著他摸了摸自己濕透的衣服。翟野很配合地說出了江濜想聽的話:“濕了,要去吹幹?”


    江濜的指尖在他手心叩了叩,起身就要離開。不料翟野反握住了他的手,猛地一拉將他拽地後退一步,腿磕到了床沿,一個沒站穩直接撲到了翟野身上。


    大片的熱源將江濜燙了一個激靈。他掙紮著要起身,翟野卻環住了他的腰,將他抱緊了:“跑什麽?我以為是你來之前做足了功課,知道我喜歡水,特地把自己打濕來等著我呢。”


    江濜對上翟野近在咫尺的臉,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心裏建設頓時崩塌了個徹底。他不由自主地往翟野身上蹭,翟野感受到他的小動作,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給我送了隻豹子還是送了隻小狗?”


    江濜被他這一句調侃的麵紅耳赤,情欲彌漫的眼裏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絲清明。他奮力掙開翟野的桎梏,一翻身站到地上,發軟的兩條腿好半天才支撐住身子。


    聽見江濜用胳膊撐牆的聲音,翟野歪著腦袋想了想,片刻後他坐起身,估算了個大概位置,屁股往邊上挪了一段,長腿一抻直接橫在了路中間。江濜正巧一步邁出,險些被那條路障絆倒,手忙腳亂借著牆才保持住了平衡。


    “別生氣。”目的達到的翟野心情甚好,“你走了我會很寂寞的。”


    江濜甩了甩頭,努力忽略掉翟野的存在。他抬手胡亂地把額前的頭發撥弄去腦後,汗混著水一並往下滑,嘀嗒嘀嗒地砸在木質地板上。他體表冰涼,內裏卻被燒的滾燙。既渴望能接觸溫暖,又希望能好好地降個溫。


    步子踏在地麵上的聲音有些沉重。翟野見江濜堅持要離開,便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收回了攔路的腿。他撇撇嘴,語氣聽上去有幾分不明不白的委屈:“你知道你老板為什麽要你來陪我吧?我的豹子丟了,現在連替身也留不住。”


    江濜扭頭看向翟野,見他下撇著唇角,無可奈何般地嘟囔:“他身上的傷好了沒有呢?新東家對他好不好?偶爾沒事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他會怪我嗎?”


    一連串的詢問像是又給江濜添了一把火,江濜幾乎要以為翟野已經認出了自己,這番話就是對他說。


    他甚至張口想要回答,但看著翟野垂在臉側的黑色布帛,他又將湧到嘴邊的話重新咽回肚子裏。


    翟野看不見。這些嘟囔可能隻是為了留下他這個“替代品”,哄出自己的同情心,與他共度一夜。


    心底的幻想被他親手掐滅,江濜當著最殘忍的劊子手,負責執行的都是關於自己的死刑。


    該走了。江濜麻木地對自己說,別聽了,張口就來的情話沒什麽好當真。


    隻是為了任務……


    “我很想你。”翟野嗓音沉沉。吊兒郎當的模樣忽然褪去,他此刻溫柔的像是麵對著自己深愛的戀人,“留下來陪陪我吧。”


    重建的理智分崩離析,江濜發現自己還是沒有長進,至今仍會為翟野的一句話丟盔棄甲,甘願做他的階下臣。


    “好嗎?”翟野緩聲追問,仿佛全天下沒有比他再誠摯的人了。江濜垂低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床沿的人。靜默半晌,他一步跨到翟野麵前,伸手抓住了翟野精心打理好的頭發,發力拽的他仰起頭,承了自己帶著侵略與不滿的吻。


    不必再追問了。


    翟野是他的癡妄,也是他自始至終的求不得。


    即便他此時隻是一個替身,即便翟野所說隻是臨時起意,隻是為了欲望而隨口的哄騙——


    又如何呢?


    能平他的苦,能填他的欲,大家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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