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榆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著床邊立著的黑影。他沒法兒裝作自己還在睡——狼的眼睛放進黑夜裏就是兩盞綠瑩瑩的燈籠,壓根藏不住。


    狼有夜視能力。正常來說,時榆沾了血脈的光,多多少少是能看清那人的臉的。但不知是因為他腦子的問題加重了還是因為雨林中的毒留下了副作用,他從離開雨林前幾天開始五感便有不同程度的衰弱,以至於他現在有點眼瞎耳聾嗅覺不靈敏,盯了半天也沒盯出對方的身份來。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對方的眼睛。那人大概也有夜視能力,一雙眸子在黑夜裏也能發出微弱光亮。發光的兩點綴在空中,像是兩顆星星。


    千萬別是邪星。時榆手在被子底下胡亂摸索,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怪事,他的臨時呼叫鈴到底去哪了?


    “別找了。”窗邊的兩點星子一晃,直直地衝著時榆過去了。時榆聽著那聲音,眉頭猛跳了跳,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麽叫嘔啞嘲哳難為聽。


    這是剛學會說話的啞巴嗎?嘴裏發出來的是什麽動靜?


    時榆由衷地希望這哥們能清清嗓子再開口,但是很可惜,他好像沒有清嗓子的打算:“還冷嗎?”


    怎麽不冷,透心涼了都。


    不過現在很明顯不是貧嘴的時候。時榆微眯起眼睛,看著越走越近的人,企圖能在離得近的時候看清這人是誰。但出乎他的預料,這人在靠近他床邊時忽地伸手蓋在了他眼睛上方。時榆條件反射要甩頭,那人早有預料似的添了點力,把時榆摁住了:“脖子不是還有傷嗎?別動了。”


    “連我脖子上的傷都看見了,你在這站了多久?”時榆沉聲問道。那人輕輕哼笑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麽情緒。他冰涼的手指在時榆唇角蹭了蹭,像過水的蜻蜓,輕點過後便抽了身:


    “……等了好多年吧,等你睜眼看到我。”


    如同一道螺旋大雷轟然砸到頭頂,時榆被這句中二台詞雷的從頭麻到了腳,連蹭唇角這個動作做的有多曖昧都顧不上了。


    “兄弟我不香啊……嗯?”


    手上的束縛帶被那人用另一隻空閑的手緩緩摸索著解開,時榆心裏的疑惑又添幾分。這人詭異的出現以及詭異的行為終於耗盡了他的耐心,待一隻手的桎梏消失後,時榆立馬抬手去摸放在枕頭底下的槍。那人見了他的動作,原本去解另一邊束縛帶的手迅速回來,一把扣住了時榆的手腕,將他的手死死壓在床上。


    “瘋子,你到底幹什麽!”時榆怒罵出聲。掙紮的動作都被製住,他便特地提高音量,瘋狗一般地大吼大叫,希望能引起外麵值班護士或者其他病房裏病人的注意。


    但是病房外始終沒傳來動靜,病房仿佛成了牢獄,裏麵關押的犯人與世隔絕,與外界再也無法取得聯係。


    蓋著眼睛的手又添了力,那人的掌心已經壓迫到了時榆的眼睛。身下的床墊邊緣塌陷下了一塊,上方似乎有東西在貼近。時榆心覺不妙,果然下一秒,一陣刻意放輕的呼吸湊近,冰涼幹燥的唇欺了上來,將他的話盡數堵在了喉嚨裏。


    時榆腦袋發白,一時間連怎麽呼吸都不會了。


    你媽的,還敢伸舌頭?!


    他遲遲不知該作何反應,上方的人察覺到他的不知所措,變本加厲地侵入更深。窒息以前,時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神誌。繼扭頭抗拒無效後,時榆改了策略,他狠狠咬下,尖利犬齒猛地刺入了那人的下唇中。


    血腥味炸開在唇齒間,大概是痛感太強烈,那人輕微地瑟縮了一下。時榆趁機想將頭偏開,卻被那人更用力地摁住。


    短暫的抽離後,那人被激起了鬥誌似的,急促又凶狠地再次欺身上來。時榆的劇烈掙紮使兩人的唇與利齒不斷磕碰,那人終於忍無可忍,原本扣住時榆手腕的那隻手上移,轉而掐住了時榆的側頰,力大的仿佛要把他直接掐碎,生生把他的腦袋固定在了枕頭上。


    遮擋眼睛的那隻手倒是沒移動過。或許是怕壓傷了時榆的眼睛,那人還特地分了心,遮掩視線的同時將手掌微微拱起,給眼球留了足夠的安全距離。


    但這不會讓時榆感恩——這個姿勢的調整給他帶來了更強的痛感:掐住時榆側頰的那條手臂胳膊肘正好架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人上半身傾力壓下來時,時榆的肩膀就是承力點。重力幾乎壓迫到了時榆整個背部的傷口,疼的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床上。


    沒完了是吧?!到底是哪個科室放出來的神經病?!


    時榆幾乎被逼的泛出生理性眼淚。他一麵用被壓到無力的手狠抓那人的頭發與毛耳朵,一麵屈膝用腿狠狠撞上那人側腰與後背的一大片。那人悶哼一聲,身子似乎抖了抖。時榆見此有效,剛打算第二次抬腿,那人卻抵著他的鼻尖,輕聲威脅道:“再撞一次我就到床上來壓著你。”


    “你他…嗚!!”那人完全不給時榆說話的時間,說完話便又親了上來。時榆顫著眼睫,忽然發覺眼睛上方的指縫有液體滲入,將原本粗糲幹燥的手變得濕潤。隨著那人的動作,液體越來越多,有的甚至滴落在了時榆的臉上。


    ……哭了?


    時榆氣的在心裏狂笑幾聲,感覺頭上馬上就要竄起火,把自己的理智連著天靈蓋一起掀飛出去。


    老子受害者還沒開口呢,你個占便宜的你在這兒跟貞潔烈男一樣哭了?


    技術差成這樣,弄的老子痛的要死不活,滿嘴的血都能漱口了,你在這兒跟我哭上了?


    有沒有天理了?!


    他喉中傳出幾聲嗚嗚咽咽的罵聲。那人安撫般的捏了捏他的臉,再又一次探入他口中前咬破了什麽東西,趁著時榆沒反應過來,強行渡入了時榆口中。時榆放棄掙紮般順從地咽下了那味道和止咳糖漿一樣甜膩的液體,在等待昏睡前先自行閉上了眼,安詳的像一具屍體。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強效安眠藥一類的東西,吃下去估計一分鍾內就能睡死過去。


    睡就睡吧。時榆在心裏無效安慰自己。


    反正也打不過,睡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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