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貼防水貼確實不大方便,江濜便乖乖把手遞過去,讓翟野給他貼上。


    “一張夠嗎?漏水進去怎麽辦?再拿一遝。”


    “……裹屍呢?貼那麽多幹什麽。”江濜把防水貼周邊又摁了摁,確認封好了口,“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下水。”


    “你泡溫泉不下水?幹蒸嗎?”翟野好笑地看著他,“師傅,蒸多久能上桌?”


    “非賣品,隻能看不能吃。”江濜活動活動手臂,把浴袍的袖子放下來蓋住了傷口,“我找個地兒睡覺就行了。”


    “跟我虐待你似的,缺你多少覺了。”翟野手一揚,丟了個小木牌到江濜懷裏,“單獨開個池子,你去裏麵泡腳吧。”他說完撇了撇嘴,“現在是你虐待我了,我得泡你的洗腳水。”


    “誰泡溫泉腳不進池子?”江濜衝他抱了抱拳,“先生你骨骼清奇,你倒立泡。”


    “我等會就把你摁池底去。”翟野把配置的浴巾蒙江濜頭上,手隔著浴巾包住他的臉捏了捏,“等著吧。”


    去單獨的湯池得穿過公共湯池,池子裏大部分都是雪山的藥商,互相之間都有幾個認識的,因此池子裏還算熱鬧。有些藥商和印奕鄔一樣帶了家眷,幾個丁點兒大的蘿卜頭在湯池邊上玩,也不鬧騰,看著挺順心的。


    “你小心別打滑了。”考慮到小豹子這會兒腿不大方便,這地又有點滑,翟野便出聲提醒江濜,“要我牽你嗎小江哥哥?”


    江濜聽他喊自己小江哥哥,滿身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正要開口回絕,腿邊忽然竄出一個小黑影,直直地衝湯池邊上的小台階去。江濜眼疾手快,彎腰一把拽住了那個小黑影。小黑影帶起的慣性有點大,差點把他也帶摔了。等穩住身形仔細一看,那小黑影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不是小饅頭那種衣服穿多了的虛胖,是個實打實的小胖墩。


    “摔沒摔?”小胖墩看上去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江濜便架著他咯吱窩把他提了提,讓他在地上站穩了。小胖墩愣愣地看著江濜,嘴巴一扁,眼看著就是傾盆大雨的征兆了,池子那邊嘩啦出來一個人,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


    “謝謝您。”來人過於匆忙,浴袍浴巾都沒來得及抓一個,渾身濕噠噠地滴著水。小胖墩見了人,“哇”一聲嚎開了,小球一樣撲進人懷裏。來人頗為無奈地在他腦袋上咕嚕了幾把,道,“讓你小心滑,趕緊先別哭了,先謝謝哥哥。”


    “沒事。”見小胖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稀裏嘩啦,江濜擺擺手,淡道,“順手。”


    “別哭了唐圓,再哭給你丟水裏去。”來人捏了捏小胖墩的臉,順手把他臉上的眼淚抹下去。江濜垂眼看著小胖墩,心想確實人如其名,一個小圓子。


    姓唐……


    江濜目光移到低聲哄人的人臉上,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然後開口道:“唐瓶先生?”


    來人愣了愣,隨即彎起眼睛,笑道:“家父稍後到。需要幫先生聯係嗎?”


    “不用了。”江濜對他點點頭,當作是道別,隨後邁步走到不遠處正侯著他的翟野身邊。翟野饒有興趣地又看了看身後投來疑惑目光的人,不緊不慢地朝他們的池子方向走:


    “朋友?”


    “不認識。”江濜回道。


    他隻認識唐瓶,唐瓶的兒子他確實是不認識。


    “看你來來回回看的舍不得挪眼睛,以為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呢。”翟野悶悶地笑了兩聲,“那是看上他的人了?”


    “……看上那小孩兒了。”江濜無奈道。翟野清奇的腦回路這麽多年了他也沒摸清。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喜歡看就喜歡看,我又不笑你。”翟野走到獨立湯池的單獨隔間處,示意江濜把那個木牌放進木門的卡槽裏。江濜拿出木牌插進去,門哢噠一聲開了,撲麵而來一股淡香。安神的,不濃鬱,聞著很舒服。


    “嗯,喜歡看,先生幫我再把他叫來吧。”江濜順著他的話胡謅,原是想趕緊把這話題帶過去。沒成想翟野下一句話一出來,差點讓他滑一跤。


    “他有的我也有,不如來看我的。”翟野解開浴袍的腰帶,脫了浴袍隨手掛在一邊的竹椅的椅背上,“上手摸也行,小江哥哥別客氣。”


    江濜一個腦袋八個大,隻當沒聽見翟野發瘋,兀自走去湯池邊上了。


    湯池很不小,泡七八個人都綽綽有餘。房內還配了不少設施,江濜一眼看中了湯池邊上的一個躺椅——離湯池近,他能一邊泡腳一邊睡,安逸的很。


    找到了駐紮地,江濜心情甚好地過去坐下了。池子裏頗有講究的灑了些花瓣,底下還有成群結隊的小魚。江濜起了玩心,用尾巴當誘餌,伸進了湯池裏,尾巴尖在水裏悠悠的打晃,逗著小魚擺著尾巴來啄他,啄的他尾巴尖兒發癢。


    晃了沒兩下他就玩夠了,打算把尾巴拿起來。沒成想水下忽地伸了隻手,捏住他尾巴摁在水裏不讓他走。江濜掀起眼皮看著池裏的翟野,尾巴尖在水底下一甩,帶起一串水珠子,揚了翟野一臉。


    水迷了眼睛,翟野伸手去抹臉上的水,臉偏了偏,脖子上三對如同腮裂一般的紋路現了淺淺的顏色。江濜盯著那處不挪眼,搭在腹上的手輕輕蜷了蜷。


    想摸摸看什麽手感。


    那是水生動物血脈特有的紋身。陸生動物血脈的人大多具有血脈原型明顯的特征,比如尾巴耳朵什麽的。而水生動物血脈的人沒有這些個明顯特征,他們的特征得下了水才能看到,就如同翟野脖頸兩側那幾對逐漸浮現出來的紋路。


    江濜知道不止有這幾道,翟野的腰背處還會有一片虎鯨血脈特有的紋身——複雜線條勾勒出的一隻虎鯨,筆畫多,但不顯雜亂。從蝴蝶骨處開始往下蔓延,一路到尾椎。疊上翟野背上的傷疤,儼然一隻海洋霸主。


    江濜是想看的,但是翟野這會麵對著他,沒有要轉身的意思。江濜麵無表情,心裏卻爪子撓一般的難受。但最終他還是沒開口讓翟野轉身,也沒等到翟野自己轉過去。看著翟野脖頸上的紋路已經完全浮現,江濜兩眼一閉,歪頭轉向一邊,把翟野從他視線裏挪出去了。


    行了又不是沒看過。不稀罕。閉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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