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翟野坐在一張高腳凳上仰臉看著江濜,“怎麽這個表情?”


    江濜不作聲,木然地左右看了看又抬頭看牆頂上的大窗,真心實意地提問:“隻有這兒能落腳嗎?”


    翟野目光躲閃:“我覺得這蠻好的。”


    “嗯。前後左右四個方向有兩個是堵死的,剩下兩個隻要對麵同時圍過來咱們倆可以叫小羽過來抄著我們起飛。”江濜皮笑肉不笑,“還有這扇窗,除了讓狙擊手瞄準打爆咱們倆的腦袋還有什麽其他功能嗎?”


    “晚上可以發光當燈的這個窗。”翟野認真道,“我們倆頭七的時候可以照亮回家的路。”


    “太好了。”江濜盯著翟野的臉,突然意識到什麽,“先生你,帽子墨鏡呢?躲人的時候丟了?”


    “帽子躲人的時候丟了。”翟野從外衣兜裏摸出墨鏡,“墨鏡在這兒。挑橘子的時候摘了,好像被人認出來了。”


    江濜從他手裏拿過墨鏡,打開重新架他鼻梁上:“回去買十箱回來讓你挑,先走。”


    “真的啊?”翟野笑著站起身,“一言為定。”


    小豹子走在他前麵,頭頂的帽子有細微的動靜。翟野知道他是在警惕,耳朵忙著捕捉聲音。


    “你身上怎麽這麽重花露水味兒。”翟野漫不經心地問。他往江濜身邊湊了湊,距離拉近了點,“這個天沒蚊子了吧。”


    “蓋味道。”江濜正左右擺動腦袋看四周情況,沒工夫聊天,就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


    “有個香水櫃台啊。”翟野笑道,“雖然我用的也是花露水。”


    “沒聞出來。”江濜如實說。


    “你的太重,我的就不明顯。”翟野抬手拍了拍他腦袋,“誰跟你似的,花露水洗澡。”


    “我沒有。”江濜在帽子下麵立著的耳朵被翟野壓彎了。他偏頭躲開翟野的手,翟野也沒追,目光下移:


    “尾巴呢?又纏腰上了?”


    “嗯。”江濜領著翟野剛要走出第一排貨架,一眼望見對角線處有人在貨架間穿梭,左右掃視貨架,眼睛沒在貨架上停留多久。


    江濜停住步子,把走出來半個的翟野懟回貨架後麵擋著。剛把翟野懟回去,第二排又一個貨架後邊探出個腦袋。


    江濜低聲爆了句髒,推著翟野就往角落裏跑。


    “翻窗跑嗎?”翟野用氣音問他,“你踩我肩膀上上去?”


    “要踩也是你踩我。”江濜用氣音回。他扭頭看了眼旁邊的貨架,這個角落拐的很巧,從正麵直接看隻能看到一個牆壁斜麵,得走到最後一排貨架後麵朝裏望,才能看的到這處角落。


    翟野扶了扶墨鏡,抬頭估算著窗戶與地麵離的高度。


    有點高,可能還得在底下加把椅子不然踩著肩膀可能還差點距離。翟野心想。踩著剛剛那個高腳凳可能差不多。但是有點打晃,怕一個不穩小豹子給摔下來了。


    而且站那麽高,比貨架都高了肯定一下就讓人發現了。


    翟野正思緒亂飛呢,領子忽然給人揪住了。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揪著往後一推,跌坐在高腳凳上。小豹子一條腿頂進他腿間,手托住他的後腦,微俯著身子,將他整個人攏在身下。


    “冒犯了。”江濜嗓音沉沉,離的極近,響起在耳側。他聲音得體有禮,手上動作卻強勢——直接了當地拽下了翟野的圓領毛衣,露出了半邊肩頸,隨後傾身貼了上去。


    呼吸驟然灑在頸間,溫熱的,拂起幾分癢。翟野低笑一聲,偏了偏頭,將自己的脖頸更加不加防備地露在江濜麵前,手也環上了江濜的腰。


    “這樣就夠了?”翟野將臉仰高了點,頸側的皮膚一下貼上了江濜的唇,“寶寶?”


    江濜的腰背頓時僵了。翟野清晰地感受到插在發間的手指蜷起了些,貼著頭皮的掌心和挨在頸側皮膚上的唇一樣,滾燙的嚇人。


    “你不說話也不動,就這麽幹站著擺個姿勢,誰看了會信。”翟野繼續逗他,江濜隻覺得人都快要燒起來。


    好在幾排貨架開外終於響起了一聲刻意壓,卻沒壓住的“我靠”,然後是一陣細小的、急促的鞋底與地麵的摩擦聲。江濜沉著氣,一直等到那聲音快聽不見了,才猛地直起身子,看也沒看翟野,轉身快步往外走:“走了先生。”


    “這麽著急啊。”翟野手還鬆垮地維持著環江濜腰的動作。他望著小豹子幾乎算得上是慌亂的腳步,心情甚好地準備起身跟上,卻看見小豹子又頓在貨架口,然後後撤了一步。


    翟野失笑,不緊不慢地屈起一條腿,踏在高腳凳最下一級的橫欄上,另一條腿支地,坐了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小豹子筆直的背影。


    江濜拳頭捏緊了,恨不得把貨架全推倒了,大家誰也別找了誰也別躲了,能活活,不能活就死。


    他連第一排貨架都沒走出去,就又看見中間貨架有人在探頭探腦,並且正好看向他的方向。他半步邁出去的時候那人的視線正好往回收。在那人第二次將視線投過來的極短時間裏,江濜已撤回了貨架後麵。


    但江濜知道那人肯定察覺到了。


    即便萬般不情願,江濜也隻能轉身,走回翟野麵前。


    “又有人?”翟野笑意未減,唇角仍向上彎著。


    “嗯。”江濜站在離翟野半步遠的地方,對上他的眼睛,“不確定是沒走還是另一撥。”


    “那要再演一遍嗎。”翟野笑道,“衣領沒整,都省了你再拽一次。”


    江濜沒接話,很緩地走近了點,垂下眸子,搭了隻手在翟野腦袋上,半天沒動作。翟野便也沒動,靜靜地看著他。


    昏頭了。江濜想。他竟覺得翟野這副模樣有些乖。


    可惜他沒法多品一會兒。不遠處物品磕碰的一道聲響驀地響起。即使隻有一聲,在這種安靜的環境裏也格外明顯。


    聽上去最多隻隔了兩排貨架。


    江濜的手幾不可察地揉了一下翟野的頭。他神色淡淡,又靠翟野近了一些。剛要躬身,卻見翟野抬手摘下墨鏡,手往前遞,將墨鏡別到了江濜的領子上。


    墨鏡別好後翟野手沒停,手抬高了些,攀上江濜的肩,鑽進帽子,手掌覆上了江濜的後頸。


    手長腿長的好處在這時就體現出來了。他坐著勾上江濜的後頸都不需要對方彎腰。


    許是因為江濜的眸色早就深了不少,麵上卻仍表現的淡漠。那副心口不一的模樣讓翟野覺得好笑。他壞心眼地發力,親上人的時候眼睛也沒閉上,眼看著江濜的一雙藍眸顏色越來越深,近到無法聚焦時,暈開的兩片模糊似海。


    翟野蠻喜歡他這雙眼睛。情緒深的時候瞳色也深,愛恨全都寫在裏麵,深深淺淺,掬的滿滿當當的兩捧。


    原先隻打算貼一貼,逗逗人就算了。但當翟野退開一些後,聽見江濜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先生”時,他又改主意了。


    “同一撥人怎麽辦?”翟野鼻尖蹭了蹭江濜的鼻尖,“兩次都一個動作,有點假。”


    他用的商量的語氣,坦然到江濜手心覆上一層薄汗。


    “眼睛顏色又深了。”翟野沉聲道。再親上時,江濜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翟野被他這個小動作逗笑了,喉間的振動混著笑聲一起,幾乎要震碎江濜的鼓膜。


    翟野沒怎麽費勁就攻下了對方的領地。貓科動物的舌麵上生了倒刺,這點血脈到了人身上倒不大明顯——舌麵上沒了倒刺,隻是較常人的更粗糙些。翟野一手又一次環上江濜的腰,把人往懷裏帶,另一手或輕或重地捏著江濜的後頸,指尖在他後頸上的那處疤痕上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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