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是南齊皇宮的禁地,若是無老皇帝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今日合宮夜宴,大多宮人都在慶安正殿內伺候著,來救火的宮人,都是在附近當差的。


    突然聽到爆炸聲,宮人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火光閃爍,濃煙滾滾,這才慌忙地跑來救火。


    宮殿大多都用木材建造,雖說表麵都刷上了防火的漆,但若是火勢大起來,那些漆壓根就沒用。


    此時,未央宮的大火,已經從偏殿蔓延至別的殿宇,幾乎要將天空都燒紅。


    許雲姝疾步向正殿方向走去,那裏,被炸平了。


    隻有幾處房梁倒塌的地方還冒著火光。


    許雲姝快步跑了過去,在一片廢墟中,去尋找謝景蘊的身影。


    “阿蘊?”


    許雲姝呼喚著謝景蘊的名字,將腳下的石塊搬開。


    等百曉生趕來時,許雲姝已經整理出了一片,卻依舊沒能見到謝景蘊的身影,反而因為她這異常的行為,引來不少宮人的側目。


    “喂!你是那個宮的宮人?不忙著滅火,在這裏幹什麽呢?”


    其中一名太監上前,剛想訓斥,就見百曉生出現拉住了許雲姝的手腕,太監心裏一驚,認出了他,“奴才參見世子殿下。”


    百曉生輕輕應了聲,“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去別處吧。”


    太監看了眼許雲姝,又看了看百曉生,立馬明了,點頭應是。


    “姝兒,我……”


    百曉生轉頭剛想說些什麽,卻對上了一雙映照著火光,閃爍著淚珠的狐狸眸,原本想說出口的話頓時全都卡在了喉嚨裏。


    他視線向下,落在了許雲姝滿是灰燼的手上。


    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銅鈴,銅鈴上似乎還沾著血,周身布滿了灰燼。


    奇怪的是,明明那麽大的衝擊,連宮殿都炸成了這般,這銅鈴卻依舊完好無損。


    許雲姝緊緊握著銅鈴,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卻一時之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一直以來,這枚銅鈴幾乎都沒離開過謝景蘊,銅鈴在這,那謝景蘊他…


    許雲姝呼吸不由地變得急促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部牽扯著心髒一起隱隱作痛。


    她蹲下身來,才能勉強緩解這種疼痛。


    她雙手環抱著胳膊。


    許雲姝,深呼吸,不然會喘不過氣來的,無論怎麽樣,你不能現在出事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要還沒找到屍體,就還有希望……


    對,就是這樣,所以你更要堅持住啊!


    這才哪到哪呢。


    百曉生蹲下身,望著眼前許雲姝的模樣,心神都跟著震顫了一下。


    麵前的女孩,視線不聚焦地看著麵前的廢墟,豆大的眼珠一顆一顆地,不受控製地往下落著,眸底巨大洶湧的悲傷,像是要將人席卷。


    百曉生張了張嘴,他想說些勸慰的話,可望著這樣的許雲姝,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那麽大的爆炸,即便武功再高強,也難以逃脫。


    這時。


    不遠處有人在喊,“這裏!這裏有一個人!快來人搭把手!”


    話音剛落,百曉生就瞧見麵前的女孩眸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希冀,她猛地站起身,卻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百曉生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卻被她拂開。


    許雲姝跌跌撞撞地衝了過去,百曉生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裏輕歎了口氣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直到這一刻,他知道,自己輸的徹底。


    從一開始,他就用了錯的方式,一開始,他的身份就不對,到頭來,也隻能得到一個朋友的身份,而如今,恐怕連朋友的身份也不保了。


    百曉生斂去情緒,抬步跟了上去,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隨著那太監的呼喊,不少人上前幫忙,齊心協力,將被埋在廢墟下的人挖了出來。


    許雲姝撥開人群上前,在看到那人的臉時,不由地一愣。


    “姝、姝兒…”


    許雲姝反應過來,立馬上前,握住他朝自己伸來的手,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並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她鬆了口氣。


    男子見到她這模樣,咳嗽著輕笑了聲,唇角湧出一股血,“爹的姝姝還認我這個爹,爹很開心,死也能瞑目了。”


    許雲姝抿著唇,一言不發搭上他的手腕,氣息紊亂,五髒氣淤,大概是受了內傷,可能傷到了髒腑。


    但應該不致命。


    “你放心,你肯定死不了。”


    許雲姝鬆開他的手腕,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這還是謝景蘊留給她的,保命藥。


    一共五粒,隻要人還沒死,就一定能吊住一口氣。


    “阿蘊呢。”


    許雲姝問他。


    這裏宮人眾多,許雲姝雖然焦急,卻也不會蠢到在南齊皇宮裏去喊北朝皇帝的名字。


    “姨夫。”


    百曉生也來到男子身邊,將許大山從地上抱起。


    許大山對上許雲姝的視線,動了動唇,目露歉意。


    ‘嗡’——


    隻一下。


    許雲姝隻覺得腦中像是有一根弦倏地斷了。


    身體搖搖欲墜。


    “姝姝!”


    許大山著急起身,伸出手就想過來接住許雲姝,但他身體本就虛弱,這一動作,讓他自己險些從百曉生懷裏摔出。


    許雲姝緊抿著唇,指尖死死嵌進掌心,口腔裏充滿了濃重的鐵鏽味。


    “我沒事,你先帶我爹回去治療。”


    許雲姝開口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波瀾。


    這時百曉生的暗衛找了過來,他將許大山遞交給暗衛,快步上前來到許雲姝麵前。


    “姝兒,我會派人繼續在這裏盯著,你現在狀態很不對勁,先回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好嗎?”


    許雲姝搖搖頭,沉默不語地繞過百曉生,徑直往那片廢墟走去。


    百曉生唇線緊繃,想了想,心裏默默道了聲對不起,快步上前,想將許雲姝打暈,卻像是被她提前預料到了一樣。


    她猛地轉過身,避開了百曉生的手,警惕地看他,手裏拿著一柄剖屍用的小刀。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如果受不了,我會休息,請不要耽誤我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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