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似乎並不是在扯頭花,而且關係看起來還不錯的模樣。


    謝之竹放下了心。


    氣氛有些微妙。


    桑雲將許雲姝扶著坐到椅子上,又看了眼從始至終壓根就沒看自己的謝之竹,眸底閃過一抹黯然,“王爺平安歸來,桑雲就不打擾王爺與王妃相聚了。今日之事,多謝王妃,桑雲告辭了。”


    桑雲對二人分別行了一禮,抬步離開。


    許雲姝稍稍回過神,餘光瞥見了不遠處呆愣在院門口的桑雲,張了張唇,“夏荷,送桑雲姑娘出去,雪天路滑,不要摔了。”


    “是,王妃。”


    夏荷臉色也不太好看,看著許雲姝,麵容蒼白,唇瓣蠕動,像是想說些什麽,但礙於這麽多人在場,她不太好開口,隻能應了聲,送桑雲離開。


    此時。


    屋內就剩下了許雲姝和謝之竹兩人,培鬆站在門口,沒敢進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屋內氣氛的不對,哪裏還敢出聲。


    最終還是謝之竹先開了口。


    “你們…在談論什麽?”


    麵前的妻子,身穿淺藍色繡雲紋馬甲皮褂,脖領上的一圈毛絨越發襯的她小臉紅潤精致,一雙漂亮的狐狸眸多情又澄澈,很好地結合了嫵媚和純情,比謝之竹曾經看過的畫像,還要好看許多。


    謝之竹在許雲姝身側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哦…”


    許雲姝腦子還是有些懵,反射弧也有些長,緩緩開口,“就是幫桑雲姑娘贖身的事…”她將明樂樓的事簡述了一遍。


    謝之竹點點頭,“原來如此,這對桑雲姑娘而言,的確是個好去處,辛苦王妃了。”


    謝之竹的聲音也挺好聽,行為舉止十分有禮。


    可……


    許是先入為主,她卻下意識的想疏離。


    現在。


    許雲姝終於反應過來,麵前的謝之竹才是真正的謝之竹,而之前的那個‘謝之竹’……結合邵一塵、趙全公公等人的反應,從前那些細枝末節,被她忽略掉的邏輯不通的地方,一幕幕全都閃現在眼前。


    她最終得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結論:原來的‘謝之竹’,不是別人,正是整個北朝國,一人之下的那個一人,北朝暴君,謝景蘊!


    “王爺客氣了。”


    許雲姝禮貌地回了一句。


    屋內再次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謝之竹一杯茶下肚,感知到這氣氛,下意識摸了摸耳垂,放下茶杯,“本王還有事要去處理,就先走了,王妃你請便。”


    說著,他便起身。


    許雲姝卻突然跟著站起身,“等等!”


    謝之竹腳步一頓。


    轉過身,去看自家王妃,“怎麽…”問話還沒出口,就對上了一雙含著水汽的眸子,謝之竹不由地一愣,心裏一下子就慌了,他謝之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孩子哭。


    … …


    聽到謝之竹要離開,許雲姝一下子鬆了口氣。


    她現在的確需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梳理一下關係,順便想想以後…


    可餘光卻瞥見謝之竹摸耳垂的動作,身體下意識一緊。


    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不自覺站起了身。


    “要說異常?瑞安王謝之竹五年前突然開始戴麵具,你說這個算不算是異常?”——百曉生的話又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中。


    許雲姝唇瓣抖動,眼睛死死盯著謝之竹,帶著幾分駭人的希冀與期盼。


    一字一句道:


    “氫氦鋰鈹硼。”


    謝之竹一怔。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身體也開始戰栗,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許雲姝,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


    “許小姝最美。”


    “芝芝!”


    許雲姝沒忍住,一下子撲進了謝之竹懷中,謝之竹也下意識伸出手,將她整個人都摟進懷中,腦袋埋進許雲姝的頸項,無聲落淚。


    這突然的變化,讓站在門口的培鬆目瞪口呆。


    ‘啪嗒’——他手中的佩劍跌落在地。


    若是他沒記錯,這應該是王爺和王妃在婚後第一次見麵吧,就算是一見鍾情,速度也沒這麽快吧?


    更何況現在光天化日的,王爺就和王妃這麽抱上了?


    他是不是不應該看?


    不遠處。


    看到陌生男子進入自家小姐屋子的翠蘭和雲錦二人,快速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麵麵相覷。


    小姐這是當著培侍衛的麵,給王爺戴綠帽子嗎?


    兩人對視一眼。


    要不…她們把培鬆滅口吧。


    … …


    禁宮,一道黑影道閃過。


    落在禦書房。


    黑影單膝跪下。


    “陛下,瑞安王提前秘密回府,現與王妃相認。”


    ‘哢’——


    茶杯碎裂聲響起,黑影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上方。


    就見瓷杯已然化成了粉末,絲絲縷縷飄揚而下,幾滴鮮紅,順著修長如玉的指尖緩緩滴落。


    “陛下。”


    “滾!”


    上方響起一聲嘶啞的嗓音。


    十一皺了皺眉,卻還是猶豫著閃身離開。


    邵一塵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謝景蘊一身玄色長袍,烏發披散,赤腳站在窗欞邊,指尖有蜿蜒血痕,而在他指尖垂落的玉石磚麵上,已經有一小灘血泊凝聚。


    邵一塵擰眉。


    沉默,跪下。


    “下官前來領罰。”


    瑞安王提前秘密回京的消息,是他提前攔下的,也是他故意打了一個時間差。


    許雲姝早晚都要知道真相,與其屆時在宮宴之上,當著使臣與信王的麵戳破,倒不如提早知曉。


    這是為了許雲姝好,同時也是為了陛下好。


    信王與南齊二皇子二人善於心計,怎麽可能看不出二人的端倪,但凡陛下表現出絲毫的不對,二人都極有可能發現其中異常,從而以此為柄,要挾陛下。


    他看得出,陛下對許雲姝的在意,邵一塵不敢賭。


    謝景蘊沉默著轉身,一雙漆黑的眸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翳。


    “左上,第一格。”


    他嘶啞著開口。


    邵一塵愣了下,忙反應過來,“是。”起身去酒架拿了第一格的酒。


    這瓶酒,並非什麽名貴的酒,但據說,是陛下母妃去世前,釀的最後一瓶酒。


    取名‘無憂’。


    邵一塵在心底輕歎了口氣,陛下每次隻有在做重大決定前,才會開啟此酒。


    他跟隨陛下多年,唯一一次見他喝這酒。


    是在五年前,陛下決定奪位那日。


    現如今…


    陛下是決定喝下此酒,忘了許雲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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