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知道朱元璋很急,但是沒想到這麽急。


    已經急不可耐到在成親典禮上,試探群臣們的想法。


    此次前來參加喜宴的,要麽對寧王有好感的官員,要麽想要依附寧王,所以,朱元璋想要借助這次機會,把這件事情挑明。


    “寧王朱權,今日大婚,其賢能聰穎,朕素日看在眼裏。朕以為,寧王堪當大任,朕欲立其為太子,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十分幹脆的話語,讓群臣們如遭重擊。


    刹那間,喧鬧的宴會仿若被按下了靜音鍵。


    官員們麵麵相覷,有人想要開口勸誡,可看到朱元璋那威嚴的目光,隻能趕緊低下頭,把嘴邊的話咽了進去。


    君威難測,他可不想被皇帝殺雞儆猴。


    其餘眾皇子,頗為羨慕的看著朱權,那個位子,他們也曾在夢中想過,在朱標剛暴斃時,他們紛紛聯絡朝中官員,想要為自己壯聲勢,染指太子之位。


    可是朱元璋迅速整頓朝堂,立了朱允炆為皇太孫,扼殺了他們心中的念頭。


    可是啊,最終朱權成了最大的贏家。


    真是世事難料。


    相比於朱允炆,朱權作為藩王出身,天生就與他們更加親近,所以他們也沒有急著開口反駁,反而是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湘王朱柏碰了下朱棣的胳膊,揶揄道:“四哥,十七弟何德何能啊,論年齡,論資格,論才能,你才是當太子的不二人選啊,您不去爭一爭?”


    朱棣白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是想讓我送死是吧?”


    朱柏與朱棣的關係非常好。


    在曆史上,因為湘王朱柏舉家自焚,導致朱棣對朝廷徹底失去信心,開始謀劃起兵造反。


    “可惜了,要是四哥當了皇帝,說不定我也能沾點光呢。”


    此時,場中陷入了沉默,朱元璋目光掃視,看向一位老臣,問道:“陳尚書,你負責禮儀之事,認為朱權有資格當皇太子嗎?”


    禮部尚書陳迪一愣,眾目睽睽之下,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向來支持朱允炆,隻不過今日寧王大婚,需要他這個禮部尚書負責,所以他才來了。


    抿了抿嘴道:“此乃皇家大事,臣等自當謹遵聖諭。然太子之立,關乎國本,按祖製,或當從長計議,詳加斟酌……”


    話未說完,朱元璋那冰冷的目光射來,陳迪瞬間伏地,不敢言語。


    “你意思是說,朱權有資格當太子是吧?”


    “臣是這個意思,可是還要從長計議……”


    “那朱權當了太子,允炆那孩子又該如何?”朱元璋再度詢問。


    陳迪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強作鎮定,卻仍難掩聲音中的一絲顫抖道:“皇太孫聰慧賢明,又是馬皇後之親孫,自然也有資格繼承大統。”


    陳迪抬出馬皇後,就是想讓朱元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再改立儲君。


    朱元璋深呼一口氣,抬起頭看向遠方,若是大妹子在此,想必也會支持自己的吧?


    自己這麽做,完全是為了大明的千秋萬代啊。


    自己的身體,恐怕連一年都撐不住了。


    允炆做事勤勉,可是當皇帝,不僅僅需要勤勉啊。


    朱元璋現在閉上眼,都能夢到未來的大明局勢,朝堂上群臣上下勾結,貪汙腐敗,地方上百姓民不聊生。


    還有藩王與朝廷離心離德,或有戰事發生。


    允炆太小,把握不住。


    讓朱權稱帝,以藩王之勢逼迫朝堂群臣讓步,繼續讓群臣乖乖聽話,施行朱權心中的抱負,開疆拓土、改革創新、考察吏治……


    東北百姓的富裕生活,朱元璋可是眼饞許久了。


    想到此處,朱元璋的目光變得無比堅定,搖頭道:“那你明日便上個奏章,好好議一議朱權怎麽當太子,咱明日就審批!”


    陳迪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朱元璋說的是朱權怎麽當太子,而不是朱權能不能當太子。


    很顯然,皇帝是打定主意,要讓他這個禮部尚書衝鋒陷陣了,把朱權的所有短板都補齊,比如如何解釋生母並非皇後,又不是長子……


    非嫡非長如何稱帝。


    自古以來,聰明的皇帝不會親自下場和群臣爭鬥,那樣太掉價了。


    而是要選一個代言人,讓這個代言人去衝鋒,皇帝則是當一個裁判的角色,等到什麽時候爭鬥的差不多了,再執行決策。


    無論怎麽樣,皇帝永遠不虧。


    “臣……遵旨!”


    說完了事情,朱元璋才起身離開。


    眾人頓感輕鬆不少,一個個笑著走上前,笑容滿麵恭喜著朱權,朱權一一回應,喜宴逐漸恢複了歡聲笑語。


    陳迪麵帶笑容,走到朱權麵前,開口詢問。


    “當初寧王離京之時,記得寧王喜好詩詞歌賦,那時候,陛下還有意讓寧王修史,不知過去這麽久了,寧王的才學可有什麽長進啊?”


    朱權一愣,頓感抓瞎。


    修史他不會,拉屎挺在行。


    “陳卿難道想考教本王學問嗎?”朱權臉色一冷,傲然問道:“本王自然是很有學問的,擇日吧,擇日咱倆再好好談論學問。”


    陳迪不想放過朱權,朱權的學問,眾人皆知,聽說朱權親筆寫的奏章,簡直醜的沒法看,亂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後語,還淨用一些大白話。


    “殿下,此情此景,您要不寫篇文章吧?!”


    “本王不想寫。”


    “這是為了婚禮討個彩頭,當初皇太孫大婚時,曾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做了三首詩,真可謂是句句精妙啊。殿下,您可是皇太孫的皇叔啊……”


    一旁的朱棣臉色一變,作為大寧的近鄰,他十分清楚朱權的文學造詣,每次大寧貼出告示時,都會盡可能的用白話文,還盡量避免使用生僻字。


    聽說,這就是寧王的主意。


    或許在朱權看來,文字就是為了溝通,什麽詩詞歌賦啊,附庸風雅的東西,他壓根就沒在意過。


    朱棣向朱柏使個眼色,兩人迅速向前,走到禮部尚書陳迪的身側,笑道:“陳大人啊,您喝多了,我扶您下去休息。”


    “我沒喝多。”


    “喝多的人總說自己沒喝多……哈哈。”


    朱棣拉著陳迪就往後走,朱權忽然說道:“慢,不就是作詩嗎?陳大人你倒是說個題目,本王作給你聽。”


    陳迪臉上大喜,急忙掙脫朱棣的束縛,開口道:“既然如此,就以殿下的婚禮為題吧,給殿下一個時辰的時間,隨便寫出來一首……”


    “一個時辰可不行!”朱權立馬開口道。


    “啊,殿下想要多長時間?客人可都等著呢。”


    “本王現在就作吧,你聽好了。”


    朱權傲然開口道:“珠簾繡幕藹祥煙,合巹嘉盟締百年。”


    朱權一張嘴,陳迪心裏就猛地咯噔一聲,臉色瞬間變了,見微知著,這兩句詩詞精妙絕倫,可不像倉促之作啊。


    “律底春回寒穀暖,堂間夜會德星賢。”


    陳迪的臉色更黑了,他看著不假思索的朱權,這吟詩的速度也太快了,簡直沒有任何停頓,仿佛心中早就有了腹稿,可是不應該啊,寧王怎麽知道會讓他寫詩。


    陳迪出的這個題目,其實挺難的,因為文人喜歡悲秋傷懷、抒發懷才不遇的心境,而映襯婚事的詩詞,又不能太俗,以免落了下乘。


    陳迪心裏有點打鼓,本想讓朱權出醜呢,結果卻讓朱權露臉了。


    “彩鸞影逐秦簫遠,黃鵠心期蜀道難。


    此日梅花初滿樹,定教偕老冰霜顏。”


    朱權沒得感情的開口,徹底擊垮了陳迪的心境,他慌亂的看著朱權,又扭過頭,看著自己的那些盟友,看到了他們臉上不解的目光。


    壞菜了!


    恐怕眾人心裏還以為,自己是故意和寧王做戲呢,目的是為寧王壯聲勢!


    陳迪心裏冤啊,急忙低下了頭,但是朱權卻不打算放過他,拉著他的手大力搖晃,臉上的喜色完全掩蓋不住。


    “陳大人啊,你知道曹植嗎?”


    “知道啊。”


    “曹植作詩用了七步,本王不過走了三步,就將詩給作了出來。你說,曹植跟本王比起來如何啊?”


    陳迪老臉一黑,拂袖道:“不如殿下威猛。”


    “哈哈哈!”


    朱權得意的大笑起來,看著震驚的眾人,作文章嘛,他不會。


    可要是說到作詩,他前世可是背過不少,隨便拿出來一首都是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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