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悠悠的白雲飄在高高的天空中。戚風走在前頭,他時不時往後看,薑滿和霍思修並排而立。


    霍思修去清洗了一下,擦去滿臉的淤泥,竟露出一張玉麵。


    赫連赦看到霍思修的臉,輕輕一哼,朝著薑滿翻了個白眼。


    他們目前離安城隻有十裏的腳程,饒是霍思修明裏暗裏提醒好幾次,戚風還是選擇了往安城去。


    霍思修被綁著手,他斜眼看了一下薑滿,此時她臉上的爛瘡已經大麵積搖搖欲墜。就好像是粘上去的,隻要伸手一撕,就能撕出另一副麵孔。


    薑滿回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霍大哥,安城如今戒嚴嗎?我們實在是想進城,聽你說的,安城如今恐怕查的嚴,我們路上還碰見了有人在抓壯丁。”


    霍思修沉聲道,“我說過你們最好換個地方,安城太守府被百姓燒了,段長延作惡多端,強搶民女,名聲一向臭,他被燒死馬上有人去給他在上京當大官的叔伯傳信了,恐怕朝廷會降罪。官逼民反,一把火燒了惡官,也燒亮了他們的報複欲。安城眼下處處打砸搶燒,官府衙門的官差更是被關進了大牢,一片混亂。”


    薑滿眨了一下眼,她沒想到安城百姓玩的這麽大。


    一般而言,壓迫的越狠,被反撲的勁頭就越猛。安城民亂,當地官府鎮壓不住隻有一個原因。


    有人在煽動此次民亂。手無寸鐵的百姓怎麽可能打得過官兵?


    薑滿心中疑團重重,出了淩雲關,大楚境內的騷動還真不少。


    她不禁想問,監國太子在做什麽?


    薑滿若有所思地望向赫連赦,見他眉頭緊鎖,一臉嚴肅。


    霍思修看他們二人麵色凝重,好心提醒道,“前麵有個村莊,往南走便能繞開安城。你們想要看病,可以去象城,那邊也很繁華。”


    薑滿轉頭盯著他,問道,“象城?多遠?”


    霍思修擰了擰眉,思考了一下,心中大約估摸了一個數,他遲疑開口,“二十日。”


    “二十日?”薑滿瞪大了眼,抽動了一下嘴角,直搖頭拒絕,“我們早被餓死了。”


    開玩笑,東躲西藏馬上就要到安城了,薑滿此刻隻想著把赫連赦給送回去,她也有事要做。


    二十日,先不說他們身無分文,光憑雙腳趕路風餐露宿過的日子苦哈哈,戚風的那幫要死不活的兄弟指不定也要被餓死。


    赫連赦擰著眉,輕笑地看著霍思修,他語氣低沉,“你這麽推三阻四不讓我們去安城,是不是有仇家在?”


    畢竟昨日就有那夥獵戶模樣的人在追殺他。


    霍思修麵色一沉,眸色暗了暗,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不去回應。


    薑滿警告地看了一眼赫連赦,衝他搖頭。


    他們自然都知道霍思修身份有疑,具體如何他們不得而知。薑滿猜測安城的民亂與他有所關聯。


    霍思修的氣質真的很像葉承宥。薑滿的第一直覺便是如此。


    她緩慢抬起腳,偏頭看了一眼霍思修的側身,隻見他氣宇軒昂,氣勢淩人。


    薑滿心中有了一點苗頭,她垂下眼盯著霍思修的右手,他的手掌外側似乎有繭。


    昨夜裏漆黑一團,薑滿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掌。霍思修習武,而且這個位置大概是手長期持槍導致的。


    戚風的身形頓住,他朝身後喊了一聲,“有情況,找個地方躲起來。”


    赫連赦掃了一眼邊上,此處空曠,沒有掩體。他語氣緊張地詢問道,“躲哪裏?”


    他們身處一個小山堆上,樹木稀疏。戚風的耳朵動了動,他聽出來有很多人馬正朝著他們走來。


    戚風回頭低沉道,“趴下。”


    眾人紛紛蹲下身,趴在地上。他們屏息凝神,十幾丈下的山路上,浩浩蕩蕩出現許多人馬。


    霍思修的身體僵硬,麵色無華。他的異常引起薑滿的注意。


    薑滿仔細打量起經過的一眾人馬,發現他們身披甲胄。


    是兵隊。


    為首的是一個虎麵威風的將領,他騎著高頭大馬,一臉威嚴。身後跟著十幾名副將,看上去都精疲力盡。


    他們身後的步兵手持大刀,再仔細一看,中間被包圍的一群人竟然也都是穿著盔甲的士兵。


    隻不過,他們的甲衣並不相同。


    這怎麽看,都像是一方軍營俘虜了另一方。


    赫連赦和薑滿對視了一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再將目光投向麵帶恨意的霍思修,隻見他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節泛起青筋咯咯作響。


    戚風看了過來,目光落在薑滿眼裏,他再看了看山底下。


    那幫人馬行色匆匆,很快便揚塵而去。被俘虜的士兵個個麵露哀色,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待動靜完全消失,薑滿緊盯著霍思修,這才發覺他的手指已經將自己的掌心抓爛。


    “霍大哥?你知道他們是誰?”薑滿柔聲問道。


    霍思修陰沉的臉轉了過來,他目光呆滯,沒有看薑滿,視線追隨著那些人馬消失的方向。


    霍思修絲毫感覺不到痛,他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肉裏。


    戚風率先站起身,他望著塵土飛揚的山路,像是中了邪似的,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戚風說道,“我聽那些賊人說,駐守各地的將領紛紛投靠了淩雲關,官府不從,便會直接一鍋端了。”


    薑滿詫異地開口,“淩雲關?苻榮?”


    霍思修眼神亮了一瞬,他抬起眼皮深深看了薑滿一眼。


    “我也不太清楚,他們那會兒還想著投靠安城的段長延,說以後富貴在天。誰知道段長延死了。”戚風聳了聳肩。


    段長延是安城太守,他的身份所有安城人都知道。他有個在上京當大官的叔伯,因此這官位多半也是沾了他叔伯的光。


    段長延死了,也可能不是百姓所為。


    他不願投靠淩雲關,與叛軍意見相左,因此被滅口的可能性很大。


    霍思修一臉沉思的樣子,眉頭緊鎖,表情十分嚇人。


    赫連赦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他看向薑滿,語氣裏帶著幾分冷靜,“盡快去安城。”


    薑滿點頭。


    這一路上怪事頻發,淩雲關地處大楚最西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很難說清楚。如果戚風說的話不假,那麽地方上叛軍投靠淩雲關確確實實說明了一件事。


    苻沉有二心。


    薑滿靈光一閃,那司宴呢?他特意從上京千裏迢迢趕到淩雲關,隻怕也和此事逃脫不了幹係。


    自古以來,大家族把控著國家命脈。司氏的利益網遍布整個中洲,情報處更是比朝廷的耳目還要靈。


    苻沉有異心,朝廷難道不知道嗎?


    他收買人心,引得將士投靠,這麽大的動作竟然無人過問?


    薑滿不信。


    看來朝廷裏也有亂臣賊子。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赫連赦,此時回上京是明智之舉嗎?


    大楚的國運早在兩年前便有了衰敗之色,薑滿那時看到天象,所以火遁全身而退。


    她斂著眉沉默不語,表情很是難看。


    赫連赦的聲音響起,薑滿這才回過神。


    “去安城給家裏寫信,報平安。”


    他的眼神堅毅,帶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薑滿點頭,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


    戚風有些擔憂,思來想去還是說道,“他說安城有亂,若是和當兵的扯上關係,隻怕事情沒那麽好辦。”


    言下之意是,他也讚同換個地方。


    如果安城有重兵把守,全城騷動,他們一行人去了指不定遭遇危險。


    戚風雖然很想得到薑滿允諾的銀子,可是性命攸關,他不敢賭。


    “就去安城。”薑滿的口吻不容拒絕。


    身旁的霍思修眯起眼,對她的執著有些費解。


    她一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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