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路程尚遠,戚風領著眾人,途經某個寺廟。他們一行人趁著夜色,摸黑走了很遠的路。這會兒終於找到個落腳點。


    一路上,有幾個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往薑滿這裏瞟,是那種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


    赫連赦皺著眉,臉色微沉,他壓著嗓子對薑滿道,“這些人看你,看著不對勁。”


    眼神騙不了人,戚風冷冷掃過他同村的兄弟們,並沒有出言阻止。


    他們之中正是衝動的年紀,往日裏在戚家村幹著偷雞摸狗的事情,對女人的興趣也是與日俱增。


    戚風知曉他們心裏的歪心思,心中不免冷笑。也不看看這個女人,臉上的爛膿快要破裂開,有的瘡流出綠黃色的膿水。


    薑滿心裏門清,暗自神傷,女子的處境竟是如此艱難。她都已經把臉弄成這個鬼模樣了,還是避免不了被男人赤裸裸地打量。


    如若尋常女子,和這麽多男人呆在一起,是不是如同兔子掉進了狼窩?


    她心中冷笑,臉上露出一副陰翳的表情,視線不知不覺中變得陰冷。


    戚風某個回眸的瞬間,恰巧捕捉到她的眼神。他臉色微變,目光沉沉地望著薑滿。


    一個晃眼,薑滿的眼神又變得惶恐不安。


    戚風以為自己看錯了,凝視著薑滿的臉看。旁邊另一個少年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嬉皮笑臉道,“小風,你是不是也覺得她不錯?”


    戚風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嫌惡,他轉過頭,眉頭緊鎖,冷嗤道,“開什麽玩笑?你們是不是眼瞎?”


    旁邊的少年聳了聳肩,語氣裏調侃的意味藏不住,他瞄了身後一眼,拍了拍戚風的肩頭,“還好吧,那女的不是說去城裏治病嗎?你看看她,腰細腿長,要是臉治好了,完全不輸玲瓏坊的花魁啊。”


    戚風無言以對,隻是默默盯著他的同伴。


    赫連赦壓著嗓子道,“這些人看來看去的,是不是對我們有想法?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


    薑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別出聲,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當然是對她有想法。


    薑滿歎了口氣,她得馬上去做人皮麵具,不是她驕傲,她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臉能引起安城的騷動。


    懷璧其罪。


    她衝著赫連赦眨了一下眼,搖了搖頭,心道給他也要做上一個。


    破爛的寺廟中蜘蛛網遍布,看著荒廢已久。佛像歪倒,鍍金的佛身失去光澤,裹上灰塵。


    戚風安排了幾個人手出去找食物,薑滿和赫連赦作為後來加入的人,並沒有被派活。


    戚風原本想要出去,他的身手是所有人之中最好的,可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愣了一下,腳步頓住。


    他朝另一個人揮手,說道,“今日我有點累了,你們早去早回。”


    山林裏有不少的野味,他們自小就生長在山野間,抓些野兔野雞簡直是小菜一碟。


    留下來的人當中有人目光暗了暗。


    戚風走到薑滿身前,他的視線落在地上,並不看她。他的嗓音低沉,帶著幾分不符合年紀的沙啞,“姑娘,你們今晚和我擠一擠吧?”


    薑滿挑了一下眉,還未出聲,身側的赫連赦急忙打斷,“不行。擠不了。”


    薑滿瞥了一眼他,踩了他一腳。


    赫連赦怒目圓睜,咬牙切齒道,“你和他擠算了。”


    戚風緩緩抬起眼皮,他視線幽深複雜,看著赫連赦氣急敗壞的樣子,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的眼眸微垂,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沒過一會兒,戚風眼神裏充滿冷漠,他完全不回答赫連赦,隻是注視著薑滿。


    這女人的眼睛很美。戚風暗忖,突然有點懷念他遠嫁的阿姐。


    薑滿一口答應,“自然可以。小風。”


    戚風微愣,嘴巴不自覺微張。


    薑滿微微一笑,解釋道,“我聽你的同伴這樣叫你。謝謝你。”


    她對他的感激是真的。


    若是戚風不在,不保證剩下的人會做點什麽。他剛剛分明是要走的,可是中途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薑滿鬆了一口氣,她是會武功,可是雙拳難敵四手。


    她的那些迷藥也都放在包袱裏被赫連赦扔在了山洞。她沒有自保能力。


    戚風顯然是想到了有人不會安分,他晚上守在薑滿身邊,就是在告訴別人,不許有非分之想。


    不知為何,薑滿突然對這個小少年有了一絲好感。似乎還挺照顧人的。


    赫連赦一臉氣憤不已,他抱起拳,平靜地盯著薑滿,想要薑滿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什麽要讓一個陌生人這麽靠近?


    他不喜歡戚風,更何況,他生來就沒有和這些底層人打交道的想法。這些人出身鄉野,生性粗鄙,麵目可憎。


    他們的臉上盡是麻木不仁的表情,看著仿佛行屍走肉。


    赫連赦就連和他們待在一個房間裏也無法忍受,可現在倒好,這個小村夫硬是湊到他們身旁。


    可是薑滿看他的目光居然不再抱著戒備心,她此時眸色柔和,衝著戚風笑。


    “不必擔心,我不會讓他們做不合適的事情。”戚風靠在破舊不堪的櫃子前,單手放在膝蓋上。


    薑滿也挨著他坐下。


    赫連赦站在原地,滿臉不悅。他冷颼颼的目光掃過戚風,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


    他這個臭小子在說什麽呢?不合適的事情?


    莫非那些人真的要對他們動手?


    赫連赦心中更是惱火,他為什麽要和這些人出現在同一個屋簷下?真想把他們都趕出去。


    可心中這般想沒用,他也知道他和薑滿兩人現在算是落魄潦倒的狀態。他現在可沒有耍皇子脾氣的資本。


    赫連赦生著悶氣,挨著薑滿的另一邊坐下,他像是置氣一般,離她遠遠的,中間還可以坐下一個人。


    戚風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揚。


    赫連赦看見了,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他突然腦子一抽,語氣像是撒嬌,眉眼之間帶著痛楚之色,“阿滿,我的腳疼,好像起水泡了。”


    薑滿一臉茫然,偏過頭看他,隻見赫連赦凝眉,薄唇緊抿,蒼白的唇色沒有一絲生氣。她靠了過去,眼底閃過一絲狐疑,嘴上卻安心道,“走太多路了吧?”


    赫連赦麵色凝重,又指著他的小腿道,“這也很酸,很疼。”


    薑滿沉眉,伸手捏了捏赫連赦的小腿,肉很緊繃,可能是走了太多路,有點腫。


    她低著頭,不輕不重地按了兩下,當然看不見赫連赦臉上得意的笑容。


    他揚了揚眉,朝著一直注視他們的戚風挑釁一笑。


    戚風沉默地看著薑滿,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感情真好。”


    薑滿猛然頓住,她回過頭,卻發現戚風臉上露出苦笑。赫連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啊。”


    他帶著毫不掩飾的洋洋得意,滿是膿瘡的臉竟然有一瞬的光華。


    戚風垂下眼,嘴角動了動,他的聲音飄遠,“我有個姐姐,小時候她對我也很好。不過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薑滿想收回手,卻被赫連赦一把拉住。他製止了薑滿,反而接著矯揉造作起來,“阿滿,幫我揉揉。腿很疼,我怕明日走不動。不,可能站都站不起來。”


    薑滿強忍著內心不適,不明白赫連赦是搭錯了哪根筋。她故意加重了一點力道,赫連赦疼的差點叫出來。


    “你……”赫連赦咬著牙,正好看到戚風投過來的視線,他立馬勾起唇角,勉強笑起來,“輕點,疼疼疼。我腿真廢了。”


    薑滿嫌棄地衝他呲牙,小聲說道,“你正常點,我害怕。”


    赫連赦湊到她耳邊,表達他的不滿,“能不能讓這個鄉野村夫離遠點,我受不了窮酸味。”


    薑滿淡淡抬眸,凝眸盯了赫連赦好一會兒。半晌她悠悠開口,“三皇子,實不相瞞我也是鄉野村婦。”


    赫連赦睜大了眼,不由自主發出一聲疑惑,“啊?”


    薑滿不是和他在上京認識的嗎?她會說上京話。


    薑滿冷冷白了他一眼,整理赫連赦的衣領,“英雄不問出處。三皇子,你眼界小了。”


    人中龍鳳是芸芸眾生之中的佼佼者。薑滿看到戚風的第一眼就斷定他後生可畏。


    赫連赦甩過頭,不再和薑滿說話。他自言自語道,“你和他到底有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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