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騷動起來,方才他們的大哥可是說了的,找到一個人就賞一兩銀子。


    老頭看著被人硬拽著小孫子,心中心疼不已,他情緒激動地喊道,“大人們先放開我的乖孫,他年紀小,膽子也小,求求你們饒過他。”


    瘦高個往前走了幾步,斜著眼冷冷掃過人群,他啐了一口,心裏冷笑,這些人也想和他搶?


    他邁著虛浮的腳步往老頭麵前走去,一臉嫌棄地看了看老頭粗糙手背上的爛瘡。


    “老東西,你說說看,人呢?你的意思是我手底下的這些兄弟們辦事不力,這麽多天還能漏掉一個大男人?”


    老頭的手劇烈顫抖,他的嘴唇皸裂,唇色蒼白,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到某一個方向。


    瘦高個男子眼裏閃過陰鷙,整張臉皺起,他緩緩轉過身,視線冷冷到落在前院裏的那處雜草堆。


    “來人,搜。”


    赫連赦眼皮一跳,恨不得衝出去,他氣的牙癢癢。


    “無冤無仇,竟把我們賣了!”他一臉陰沉,薄唇緊抿成一道線。


    薑滿麵無表情,她倒是不意外。隻是有些不解,這年頭怎麽會發生戰事?


    大楚又打仗了。是和北狄嗎?


    奇怪,這一路走來也沒有什麽風聲。他們在鹿泉山那次,苻沉和司宴似乎知道些什麽,也許他們悄悄謀劃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薑滿垂下眼,耳邊響起腳步聲。


    有人來了。


    赫連赦緊張地捏了一下薑滿的手,他沉眉不語,臉上露出認命的表情。


    身前遮擋的雜草被人暴力扯開,日光直射,輕灑在赫連赦和薑滿的身上。


    眾人未見其麵,隻是看到他們的身段,便眼前一亮。


    “有女人!”


    瘦高個眼底滑過驚豔之色,他走到薑滿他們前麵,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抬起頭來。”


    薑滿反握著赫連赦的手,安撫他不要衝動。敵眾我寡,他要是胡言亂語,在這裏喪命都有可能。


    他們抬頭的瞬間,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無法掩飾的嫌棄。


    “老東西,你竟敢耍我?”瘦高個咬牙咒罵起來。


    薑滿和赫連赦的臉上布滿了疙瘩,像是化膿了一樣,綠色的膿水從脹破的疙瘩裏流下來。


    他們的脖頸處更是紅一片紫一片。


    “怎麽可能?”老頭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他的嘴巴驚訝的合不攏。


    他躲在門縫後,分明看到那個女子明眸皓齒,美的不可方物。另一個男子也是儀表堂堂,雖然臉上黝黑,但是器宇不凡,貴氣十足。


    怎麽會這樣?一眨眼的功夫,那兩個人都變成了爛瘡滿麵的模樣?


    赫連赦忍不住想撓臉,他的臉不知為何,突然又癢又痛,脖子也是。


    方才薑滿好像往他臉上抹了點什麽東西。他低下頭,看了看手背,滿手的疹子。


    瘦高個捂著鼻子,氣憤至極地衝向愣在原地的老頭,他抬腳踢倒了老頭,口中罵罵咧咧道,“靈州那邊起了瘟疫,隻說死了好幾萬人,真晦氣。快把他們解決了,省的將疫情蔓延開來。”


    赫連赦看向薑滿,第一眼的瞬間,被她醜的心驚膽顫。他輕輕抬起手,指了指薑滿的臉。


    薑滿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稍安勿躁。


    瘦高個的話令所有人一驚。


    靈州瘟疫,他們有些人確實有所耳聞。據說來勢洶洶,凡是染病者不出三日就會暴斃而亡。


    離薑滿他們最近的人麵麵相覷,手忙腳亂地跑了回去。


    其他人紛紛拔刀,喝退那兩個人,“別過來!再過來我們不客氣了。”


    瘦高個咳嗽了兩聲,他方才站在薑滿和赫連赦一步之遙的距離。


    他轉變了說辭,朝著薑滿他們問道,“你們可是靈州來的?”


    薑滿壓著嗓子,沙啞道,“不是。我們不是靈州過來的,我們沒有感染瘟疫。大人們饒命!大人們饒命啊!”


    她連連擺手,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


    眾人的臉色更難看了。臉這麽醜,聲音還和鴨子一樣,就算他們已經很久沒碰過女人了,所有的歪心思也都打消。


    瘦高個諂媚地半彎下腰,他湊近小胡子男人,試探道,“大哥,這兩個要不要一並帶上?”


    小胡子有些抗拒他的靠近,半轉過身,斜著眼瞪瘦高個,“他們不知道染了什麽惡疾,她說不是靈州來的就不是?我看還是殺了,免得禍害別人。”


    瘦高個急忙阻止,他目光懇切道,“大哥,我看這二人通身的氣派不凡,若是把人帶回去,將他們的病治好,說不定可以借此機會討好段大人。”


    小胡子狐疑地轉過頭,上下打量著瘦高個,他一臉嫌棄地揮了一下手,腳步連連後退,像是見了瘟神似的躲到人堆後麵去,他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你負責,你帶他們回去,再將他們治好。”


    段長延色膽包天,安城容貌姣好的女子都被他染指過。偏偏他還有個在上京當大官的叔伯,誰都不敢忤逆他。


    若是這兩人能被醫好,這個女人嘛,就送給段長延。


    男人就送到戰場上。


    瘦高個舒了一口氣,應允下來。


    他若是不加以阻攔,薑滿兩人被原地處決,那他這個離他們最近的人也會被當作眾矢之的。


    靈州離這有一百多裏,若是染了瘟疫,不出三天就死在半路上,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瘦高個心裏有底,也就不再懼怕。他慢慢踱步,走到薑滿麵前,心中暗暗歎息,“可惜了,若是這女人哪怕長得稍微正常點也行啊。”


    她的身形窈窕,一頭烏黑的長發猶如上好的綢緞,泛著柔和的光澤,陽光傾瀉下來,水波粼粼。


    隻可惜,滿臉的膿瘡真的不能看。


    赫連赦突然發現臉上的癢意消失了,他下意識看了眼薑滿,隻見她滿眼的害怕和無助,仿佛困在桎梏中的驚慌小鹿。


    赫連赦嘴角微揚,勾起一抹冷笑。


    又來了。這個女人是真的能裝。


    他要不是見識過薑滿的真麵目,都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竟然會如此心狠手辣。


    薑滿扯著嗓子,眼眶濕潤,她硬擠了一滴淚,淚水沿著凹凸不平的膿瘡滾動,混著綠黃色的膿水,滴落到腳邊。


    “大人救我們,我們不是靈州來的。我們隻是生了瘡,沒錢醫治。”


    說著,薑滿擼起袖子,給瘦高個看她的手腕。


    結果,滿手的紅疹仿佛雞眼一般,看的瘦高個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離我遠點!想活命就老老實實的。”瘦高個一臉鄙夷地白了薑滿一眼,他的視線掃過赫連赦,卻瞧見赫連赦一臉玩味。


    他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眨了一下眼睛又朝著赫連赦看去。他沒有赫連赦個頭高,仰視著看赫連赦。


    方才他嘴角的弧度似乎是曇花一現。


    小胡子帶著人直接離開。瘦高個回頭望過去,眼裏閃過一絲陰冷。


    他為了保命,留下了眼前的兩個惡心至極的男女。看來在回安城之前,他隻能和這兩個人待一起。


    當然,薑滿他們必須安然無恙,若是他們有差池,那麽他就會被一並除去。


    瘦高個眉間緊鎖,平日裏得罪了太多人,他的位置有人惦記,隻有他死了才能不擋道。


    “大人,我們不走嗎?”薑滿嚎叫聲沙啞。


    瘦高個被拉回思緒,他不耐煩地朝薑滿揚起下巴,“走,都跟上。”


    路上,赫連赦沉默不語,他意味不明地盯著薑滿看,那個眼神就差把他的心中所想給寫在腦門上了。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他雖然很嫌惡滿臉的膿瘡,可這是他們此刻保全的手段。


    薑滿注意到他的視線,收起那副窩囊的德行,輕輕挑了挑眉,她一臉得意,雖然她的杏眸很美,但滿臉的膿瘡惡心的讓人如同吞蒼蠅。


    赫連赦忍著沒作嘔。


    醜陋。


    他現在也是這副樣子?他堂堂大楚的皇子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瘦高個的腳步頓住,冷不丁回過頭,他眯起眼,目光裏帶著探究。


    “你們是哪裏人?聽著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他疑惑地抱起拳,思索片刻後道,“有點上京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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