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暖和起來,一夜間春意融融,不少綠芽冒尖。薑滿站在廊簷向遠處眺望,兩隻燕子拖著長尾掠過屋簷。


    空氣裏夾雜著些許淡淡的清香,薑滿循著香味望去,樓下長著一棵梅樹。粉嫩的花蕊迎風搖曳,看上去像燦爛的笑臉。


    “葉小姐。”聶蘅出現在身後,臉色蒼白,病氣侵襲進身體,帶著大病初愈的脆弱感。


    薑滿回頭,鬢角的碎發亂了,近幾日她總覺得勞累,臉上露出一絲倦意。她輕輕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聶蘅兩步上前,視線投向成雙成對飛舞的新燕,他斜了眼似在愣神的薑滿,語氣淡淡道,“又欠葉小姐一份人情。”


    薑滿掀起眼皮,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不記得你,你們何時承過我的恩?”


    聶蘅沉吟片刻,眼底滑過一絲異樣。他的思緒隨著燕啼聲飛遠,沙啞的嗓音透出滄桑。


    “在我最困頓之時。葉小姐,你當時的無心之舉讓我懸崖勒馬。聶某不會忘記。”


    薑滿並不在意,無論聶蘅說的什麽,都已經過去了。她倒是不求別人對自己感恩戴德,聶蘅不明說,大概那段也是他不願提及的過往。


    她點點頭,不鹹不淡地道,“你恢複的差不多了,該上路了。”


    這幾日暗地裏來找麻煩的人不少。好在藍蛇和朱雀守著,他們一向斬草除根,連來者什麽身份都沒問,直接下死手。


    用藍蛇的話講,凡是意圖不軌的殺了就完事,管他是誰派來的。


    他們在這裏耽擱了好久,在南疆一日,薑滿總是有些不爽快。聶蘅喝了幾副藥,毒素皆已去除,路上靜養幾日就能恢複原樣。


    聶蘅聽她冷淡的話語,不禁眼裏閃過暗芒,他踟躕著退後兩步,斷斷續續地說,“長遠性子魯莽,若是前幾日多有得罪,還請葉小姐寬諒。聶某對葉小姐,心存感激,絕非兒女之情。”


    “嗯。”薑滿扯出一個笑,淡淡抬眸看他,“聶大哥不必介懷。”她一臉雲淡風輕,好似完全不在意。


    身後傳來一陣嬉鬧的聲音,薑滿轉過身去,街麵上有幾個小童追逐打鬧。


    “聶大哥回大楚準備做什麽?”良久,薑滿這樣問。


    聶蘅聽到她說的話,眼裏閃過幾分落寞,手指屈了屈,手背上青筋暴起。


    “走一步看一步。葉小姐呢?”


    薑滿抬頭看了看天,白雲層層疊疊,陽光被密布的雲朵遮的嚴嚴實實。“回上京。”她低聲說道。


    南疆的植被茂密,翻過一個山頭,白雲環抱著不遠處的山巒。青天上白鷺三五成行,蔚藍天空像是海麵一般平靜遼闊。


    薑滿他們運氣好,剛好撞上一支商隊。為首的商隊領頭是個大胡子中年男人,看著心寬體胖,熱情地邀請他們一同前往大楚。


    總而言之,這支商隊看著七零八落,並不整齊。然後薑滿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看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朱雀單手擋臉,衝著薑滿打招呼。


    薑滿嘴角微微抽動,一旁的赫連赦見狀轉過頭去,隻瞧見有兩個男人勾肩搭背。


    “在看什麽?”他一臉狐疑。


    赫連赦明顯察覺到身後有兩道視線,他猛然一回頭,卻隻看見藍蛇和朱雀自顧自在搬運貨物。


    薑滿歪著頭,視線落在聳肩的藍蛇臉上,瞥過一眼心不在焉的赫連赦,漫不經心道,“沒看什麽,要回大楚了。”


    赫連赦盯著她,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半晌,語氣幽幽道,“你是不是又有事情瞞著我。”


    不知道他是從哪看出來的,薑滿挑了挑眉,驚訝於赫連赦的敏銳。


    她搖頭,餘光瞟了一眼不遠處一臉看好戲的兩人,眼神淩厲一瞬。


    朱雀止住笑,看了一眼藍蛇,語氣低沉道,“我們惹她生氣了?”


    “不是我們,另有其人。”藍蛇伸了個懶腰,一臉輕鬆,“我們就這樣混在商隊裏,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主子有葉小姐照顧。”


    朱雀一臉讚同,他們身為暗衛要時刻保護主子安全,哪有這樣光明正大招搖過市的?


    雖然他們往臉上貼了點假胡須,薑滿也給了他們兩張人皮麵具。他們的臉絕不能暴露於陽光之下。


    藍蛇牽著一匹馬,在馬廄裏拿了些草料,他邊喂馬邊低聲道,“和葉小姐一起的那個男人,看著武藝挺高強的。”


    朱雀知道他說的誰,沉眉抓了一把草料,“看他那身形,骨骼力量很強。”


    聶蘅突然看了眼馬廄。


    商隊裏運的貨物大多是香料和藥材,裝了四五十箱。薑滿幾人跟在最後麵,他們出行前也買了不少東西,不知道的以為他們也是商販。


    商隊前行一整日,傍晚時分夜幕降臨,前麵馬車停了。脫離了南疆的邊境小鎮,這邊四下無村落。


    風不斷從曠野上灌入,有人大聲吆喝著紮營休整。


    眾人紛紛動手,升起了篝火。前行過程中,藍蛇朱雀二人落了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薑滿聊起來,到了晚上自然也湊到一起。


    “阿滿姑娘,這個我來!”


    “放下放下,這個我來。”


    藍蛇和朱雀分別從薑滿左右手奪走她拿起的帳篷布。


    聶長遠在一旁看的火燒眉毛,連連給聶蘅使眼色,“二哥,你也去。”


    赫連赦聽見,回頭看他們,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


    不知為何,他不喜歡聶蘅,可下午那兩個人無論怎麽和薑滿套近乎,他都沒有感覺不舒服。


    藍蛇利落地搭起了帳篷,他的心思被夜空上的雲給吸引住。朱雀叫了他兩聲都沒反應。


    “喂!看天都能看的出神?”朱雀右手叉腰,抬頭掃了一眼。


    藍蛇仰頭,眉間皺起,他還是沒有說話。等他低下頭,朱雀一臉的調侃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看到藍蛇的表情,很嚴肅。藍蛇從來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怎麽了?”朱雀的語氣正經起來。


    藍蛇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別搭了,用不上。”


    朱雀瞪大了眼,但他沒有質疑藍蛇。


    “那要和葉小姐說嗎?”


    藍蛇麵色凝重地點了一下頭。朱雀停下手中的活,說道,“我去知會一聲,若是有變故,我把主子帶過來。”


    藍蛇一臉憂色,凝眉望了一眼遠方的山巒。


    薑滿正生火,餘光瞥見朱雀的身影,她抬起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神色匆匆的臉。


    朱雀逡巡了一圈,被赫連赦死死盯著,他橫著走了兩步,唇角微動。


    薑滿看了一眼,心中有數。她回頭望了一眼聶蘅,誰知道剛看過去就被抓個正著。


    聶蘅上前,眼神犀利地掃過朱雀,最後將目光落在薑滿身上。


    “怎麽了?”


    薑滿遲疑了一下,朱雀在一旁直皺眉。她低聲說道,“今晚可能不太平。”


    赫連赦冷哼道,“誰說的?好不容易能休息會兒,帳篷都快搭好了,現在說?”


    朱雀急忙恭敬地解釋,“主……主要是我兄弟自小生長在看天吃飯的地方。他看了天象,說今晚不能停留。”


    薑滿輕輕啟唇,她和聶蘅對視一眼,語氣低低道,“這事不該和商隊說嗎?”


    “無憑無據的,他們不會相信。”聶蘅接道。


    薑滿看了眼一臉不屑的赫連赦,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赫連赦一臉吃癟,臉色微變。朱雀在一邊忍著笑。


    “我們準備動身吧,得去高處。”薑滿抬起頭環視四周。


    他們為了躲避夜晚的冷風,選了個地勢低窪平坦的腹部。若是今晚下大暴雪,跑也來不及。


    聶蘅衝著薑滿點頭,隨即轉身離開。朱雀也鬆了一口氣,他躡手躡腳地走到薑滿他們的帳篷旁,說道,“葉小姐,我幫你收。”


    “你叫她什麽?”赫連赦冷冷的聲線宛如厲鬼催命,把朱雀嚇得一激靈。


    “你剛剛叫她什麽?”


    赫連赦眯起眼,臉色陰翳,冰冷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全身僵直的朱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聆鳳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然不知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然不知秋並收藏聆鳳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