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冉一進房間,就看見赫連效和苻榮兩個人別過頭,兩人都不看對方。地麵落滿黑白棋子,好好的一張棋盤也被摔裂了一道口子。


    赫連效聽到腳步聲,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他有點不滿的說:“還以為你跑了。過來,將這棋盤放回原處。”他低下頭視線移到地麵上的狼藉之上。


    葉傾冉照做,她提溜起棋盤往桌邊走過去,她清楚的感覺到身上有道強烈的視線停留。


    她從來都不是個扭捏之人,既然苻榮一直死盯著自己,她也是直直凝視回去。


    “你看她做什麽?”赫連效在身後大叫起來,他雙眉緊鎖,臉色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哂笑道,“還以為你們苻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才退掉和燕家的親事。”


    這話音剛落,葉傾冉渾身犯怵。她敏銳的察覺到了,對麵的人驟然麵色一冷。苻榮烏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淩厲的戾氣,倏地籠上一層嗜血的寒意。


    她有些發懵,這是怎麽了?


    葉傾冉訕訕的回過頭,瞪了身後的赫連效一眼,他現在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葉傾冉知道,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果不其然,苻榮嘴角勾起很刻意的冷笑,他微微頷首,抬起眼皮惡狠狠的盯住赫連效,他的手間不知何時多出來一枚棋子,以迅雷掩耳之勢猛的砸向赫連效。


    一陣巨大的響聲傳來。


    赫連效被棋子砸中了腦門,他吃痛的吸著舌頭,呼吸變得很沉,他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摸上去,手指尖一片粘糊糊的,他麵色發白,待他看見手上的鮮紅血水,赫連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你……你竟敢?你怎麽敢?來人呐!給本皇子拿下這個以下犯上的東西!”他氣的抓起書桌上的硯台就扔過去。


    葉傾冉靈巧一側身,她猶豫了一下,順手將被攻擊目標也拉到另一側。


    這下赫連效更氣了,方才的硯台分明可以砸中苻榮的。


    “你做什麽?吃裏扒外是嗎?”他氣不打一處來,雙手撐在書桌前,眉眼間透著濃濃的埋怨之色。


    葉傾冉擋在苻榮前麵,她不禁想到那日在聚香樓,苻榮見了自己的血暈了過去,如若剛剛她不插手,苻榮的腦袋上估計也會砸出血。


    真的是有血光之災啊。


    赫連效衝外頭喊了兩聲:“人呢!人呢?”他雙手推倒滿書桌的紙筆,在碰到他的“水車”之時,手掌縮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氣,情緒失控的時候眼睛裏布滿血絲。


    外頭的宮人自然聽見了。


    可是他們也都知道,苻榮公子是什麽人啊?父親是王爺,已故的母親是左國公哥哥的嫡女,貴妃也憐惜他自幼喪母,每每二皇子與苻榮公子拌嘴乃至打架鬥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他們哪敢真進去拿人?


    每一回兩位祖宗都是不歡而散,可依舊又能玩到一起。這事兒隻要不是太離譜,他們這些宮人也隻能裝聾作啞。


    當然,誰也不成想這一回,赫連效破相了。


    葉傾冉有些感覺到了,苻榮看見血之後氣場明顯弱了下去。他再也沒去看赫連效那邊,隻是臉色陰翳下來,垂眸不語,死死抿住嘴唇。


    “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去給本皇子叫禦醫。”赫連效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對葉傾冉喊道。


    葉傾冉看他額頭上鮮血汩汩,沿著皮膚,順著眉毛一滴滴滑過臉頰,赫連效胸前的錦袍被血浸濕。


    她不由得感歎,真是個傻子,不知道自己拿東西擦拭一下嗎?


    見她未動,赫連效的語氣突然軟了下去:“都不聽本皇子的。你們都不聽本皇子的。”


    葉傾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鬧哪出?她挪開步子往赫連效身邊走過去,等她靠近,赫連效一臉受傷的模樣讓她一震。


    她環視四周,這房裏並沒有止血的布條。


    葉傾冉沒有猶豫,而是從袖子裏抽出來一條幹淨的手帕,她的手抬起要拿手帕擦掉赫連效額上的血,卻聽見赫連效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葉傾冉低下頭,她袖口還有一瓶藥。抬起袖口的時候被赫連效看到了。


    她扯了一下嘴角,說道:“藥。”


    赫連效立馬來勁了,他表情嚴肅,用一種不可抗拒的語氣命令她:“給本皇子上藥。”


    葉傾冉沒理他,她將手帕輕輕的擦幹淨血,然後順著血液下流的痕跡,替赫連效擦掉臉上的血痕。


    她故意加大手上的力氣,冷淡地說:“是毒藥,二皇子想要駕鶴西去的話,可以再發布一遍命令。”


    赫連效不自然的後仰著身子,他的手緊緊抓住桌角,一張俊臉別到另一邊,側臉被發鬢隱沒。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光假裝不在意的瞟了她好幾眼。


    “給本皇子去叫禦醫。臉上可不能留疤。”赫連效的語氣裏失去往日的囂張,竟帶著隱隱約約的恐懼。


    葉傾冉歪著頭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她將手伸進另一邊的袖口,從裏頭取出來一小瓶藍色罐子。


    赫連效被她吸引,皺著眉打量了半天,不確定的看了她好幾眼。


    葉傾冉勾唇一笑,她陰惻惻的看著赫連效,說道:“這也是毒藥,但是可以快速讓傷口愈合,兩個時辰內。”


    赫連效的眼神動了動,有些期待,卻又很懷疑,他說:“你真敢給本皇子用毒?”


    “當然不敢。一句話,用不用?這藥我還舍不得給你呢。”葉傾冉拿著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身後傳來一陣門響,苻榮出去了。


    葉傾冉一個起身,差點將赫連效帶倒。她著急忙慌的想要轉身離開,卻被赫連效一把拉住。


    “你幹什麽去?不替本皇子上好藥嗎?”赫連效目光中帶著憤怒,還帶著一絲期待。


    葉傾冉心情煩躁,她都差點忘記正事了。她今日前來是為了找苻榮啊!苻榮走了,不知何時再能碰上,她抓起裙擺大步流星般的跑了幾步。


    葉傾冉回過頭,一臉嫌棄的告訴赫連效:“你自己塗,這藥很珍貴的,別太浪費。民女出去為二皇子找禦醫過來,傷口止住血了,但還是要讓禦醫再看看。”


    說完她匆匆忙忙跑出門,獨留赫連效心不在焉的一個人。


    赫連效垂下頭,拿起沾染上血的帕子,湊近鼻尖嗅了嗅。他的麵容俊美帶著邪氣,此刻他上翹的鳳眼裏多了幾分溫柔。


    他的嘴角壓不住笑意,低低笑出聲來,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還怪好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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