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答。


    葉傾冉雙腿搭在另一個凳子上,兩手抱著頭,好不悠閑散漫。她倒也不覺得奇怪,婆留這人不是走投無路,怎麽會同自己心平氣和的溝通呢?他看上去對大楚有著滔天的仇恨。


    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葉傾冉一開始還不在意,忽然她意識到不對。這個腳步聲怎麽那麽令人生厭?


    她還在震驚中,一雙漂亮的杏眼裏閃過一絲不解。來人高大的身影便籠罩了過來。


    赫連赦抿著嘴,臉色不太好,他沉聲說道:“你在和誰說話?”


    葉傾冉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起來,她的腿不小心被凳子硌了一下,雙腿失去著力點,眼看著身子要摔在地麵,葉傾冉閉上眼,她完全想象的出來,一會兒坐地上有多疼。


    料想中的疼痛並未出現,葉傾冉感覺渾身很輕,她被赫連赦騰空抱住,她緩緩睜開眼,兩人的鼻息曖昧的纏綿在一塊。


    赫連赦的眼眸幽深,不帶一絲溫暖,他不悅地微皺起眉,薄唇抿的更緊了。


    “你要不,先放我下去?”葉傾冉尷尬一笑,她的腰被赫連赦緊緊箍住,他們二人的距離實在太靠近了。


    赫連赦冷冷掃了她一眼,鬆了手,他低頭看向葉傾冉的鞋麵,抬起眼皮問:“你去哪了?”


    葉傾冉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她的鞋上沾染不少的灰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上山砍柴去了。


    “就在臨華殿。這是皇宮,還能去哪?”她皮笑肉不笑地扶著一張太師椅坐了下去,“三皇子這樣前來,就不怕被人看見?”


    赫連赦步步緊逼,他又往葉傾冉的身邊湊,他摸了摸腰間的流光玉,說道:“你方才在和誰說話?”


    葉傾冉抬手摸起一隻茶杯,也不管裏麵的茶水是熱是涼,直接往嘴裏送,她發了一聲“嗯。”


    赫連赦在他旁邊坐下,甩了甩衣擺,手肘撐在桌麵,唇角勾起笑說:“你該不會在臨華殿藏人了吧。”


    赫連赦不是在問她,用的是篤定的語氣。


    葉傾冉微微側頭,古怪地看他,她說:“我原本今夜想去找你。”


    赫連赦挑了下眉,他的鳳眼像是嵌在俊朗麵容上的夜明珠,勾人心魄卻總是神秘莫測。


    葉傾冉轉過去,眼睛不再看他,接著說:“院子後頭藏著一個北狄刺客,身受重傷,我以為三皇子會伸出援手。”


    赫連赦低聲一笑,他的聲音一沉,說道:“本皇子為什麽要救?萬一那刺客與人通氣,反咬一口,那本皇子不就是通敵叛國?在這個節骨點,你還真是為我著想。”


    葉傾冉斜眼睨了他一眼,她說:“三皇子難道不想知道,背後何人指使嗎?”


    赫連赦的眼裏帶了笑意,嘴上的笑容也加深了幾分,他一眨不眨的看葉傾冉。


    “雖然現在問不出來,可留下一個心性單純的他國刺客,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我方才看了一下,那人年紀小,體魄驚人,而且身上帶著煞氣,他命不止此。”葉傾冉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用蓋子蓋上,“我認為該留下他。你別這樣看我,我說不上來,反正必須要留他。”


    赫連赦眼神微動,他不禁失笑:“你的意思是,讓本皇子為了你所謂的感覺,留下一個你有好感的刺客?”


    他的手指輕輕扣在桌麵,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葉傾冉的側臉,她的五官立體,側顏的弧度美的不像話,赫連赦冷冷道:“我從來不靠感覺做事。凡事無利不起早,一個北狄刺客,死了便死了,亦或是本皇子抓住他,將人交出去,還能得到一分讚賞。”


    葉傾冉歎了口氣,她不知該如何說。


    婆留出現在她夢裏,他手裏攥著她的命。淩晨的夢是最準的,葉傾冉原本不相信,可夢裏婆留也是出現在臨華殿,被她救下。今日的一念之差,也許能為好幾年後留下一個善果呢?


    “三皇子不想救,是因為無利可圖嗎?那……那民女答應三皇子一個要求,無論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呢?”葉傾冉嘴角勾起笑,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


    當然了,單憑一個奇奇怪怪毫無根據的夢境,就叫人相信自己,葉傾冉也覺得很無厘頭好吧。那就以利誘之,呃……雖然她覺得自己開的條件也沒啥吸引力。


    赫連赦偏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淡淡開口:“你?能為我做什麽?難道你現在不就是要為我做事嗎?”


    葉傾冉表情一怔,氣的牙癢癢:“那我也不是在為你賣命啊。三皇子也該知道,我不是你的親信,有些事能幫則幫,不能幫我才不管。”


    “哈哈哈。”赫連赦朗聲笑出來,他搖了搖頭,聲線陡然升高:“本皇子是該好好提防你,也許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呢?”


    他的表情淡漠,一下子收回笑意,淩厲的眼神好似夜間捕食的獵豹亮出它鋒利的爪子,直勾勾往葉傾冉身上撓。


    葉傾冉扯出一抹笑,她已經放棄讓赫連赦幫忙了。這人隻看個人最大化的利益,對於無利可圖的事情絲毫沒有興趣,更不用說虛無縹緲的口頭承諾?


    誰知,過了一小會兒,葉傾冉都回過頭在發呆了,她的耳邊傳來赫連赦沉沉的聲音:“那你可要一諾千金,本皇子可不會便宜你。”


    她茫然且驚訝地轉過頭,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赫連赦轉過頭,輕飄飄地看她一眼,鋒利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葉傾冉張大嘴巴,遲疑地問:“我幻聽了嗎?”


    赫連赦嫌惡地眯起眼,冷聲道:“沒聽見就算了。”


    “哎!別!好好好,我答應。三皇子真是古道心腸,往後有機會,民女一定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葉傾冉有些高興,她的雙腳興奮地蕩了兩下。


    “對了,三皇子今日來想和我商量些什麽?”葉傾冉諂媚地衝著他笑,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抹上了膠水,黏糊地纏著赫連赦的臉。


    嗯,赫連赦現在怎麽看怎麽順眼了,好像也不是那麽冷漠無情的人。


    葉傾冉為之前對他的不準確認知衷心的感到抱歉。


    “養心殿的事,聽說了吧?”他的表情毫無波瀾,隻是微微歪著頭,斜著眼看葉傾冉有些不安分的腳。


    “聽說了。三皇子在擔心什麽?看樣子是皇上自己設的局,請君入甕的把戲罷了。沒成想,左國公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一頭撞上南牆了吧。”葉傾冉有些懷疑,她又接著說,“朝廷上二皇子的母家最為強大,左貴妃更是掌控了後宮,二皇子除了晚出生了幾日,沒有哪一點比不過大皇子,可以說,赫連效是皇儲的最優人選。”


    赫連赦眼神一冷,淡淡的掃了她的臉一眼,麵色陰沉。


    葉傾冉咬著下唇,語氣軟了下去:“這個,民女隻是實事求是的分析。三皇子難道不也這麽認為嗎?”


    “可在大皇子回宮期間,發生如此荒誕的事情,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左國公也是千年的老狐狸了,他就算再老再糊塗,也不可能做出這般蠢事。即便他真的蠢,底下那麽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大臣,哪個人不是人精?我淺薄的認為,左國公此番作為,是故意的。”葉傾冉篤定地說,她自信滿滿。


    赫連赦笑了一下,他的語氣裏暗中帶了幾分讚賞:“本皇子就是覺得此事有蹊蹺,沒想到你也有同感。那他們的意思,是要將太子之位拱手讓給赫連政?”


    葉傾冉搖著頭,她思索了半刻,沉聲說:“這是個可疑之處,我還沒想明白。不過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古人心難測,我可不信他們有那麽好心。上回我和三皇子說了,此事不要插手。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赫連赦微壓著眉,他冷哼一聲,哂笑道:“神神叨叨的。你能預見未來,那你說說,赫連政會如何?”


    葉傾冉皺眉不答,她怎麽會知道?她連赫連政的麵都沒見過。


    “哦,忘記問你了。你近日為何總是不敢看我?”赫連赦傾過身子,俊美的臉突然湊近。


    葉傾冉沒注意,回過頭就和他的那一雙深眸對視了,她一下子閃躲開,忙說:“你在說什麽胡話?我為什麽不敢看你?方才不就是看了。”


    赫連赦低笑起來,他的手搭在腰間,把玩著流光玉的穗子,他摸索了半天,將流光玉解了下來,伸出手拿到葉傾冉麵前晃了晃。


    葉傾冉不耐煩地瞪他:“做什麽?”


    她回過神,才注意到眼前的流光玉很是眼熟。


    “這?這是我的!”葉傾冉抬手想要抓住,卻摸了個空。


    赫連赦大手一揮,收了回去,他將流光玉拿手裏甩著穗子,另一隻手撐著臉頰,像是逗弄一隻小貓一樣,壞笑著臉盯著葉傾冉。


    “這塊流光玉我都戴了好幾回了,你是壓根沒認出來,還是根本沒敢看我?”


    葉傾冉停住動作,兩腳一蹬站了起來。她走開了幾步,往門口去,嘴裏說了一句:“我不是不敢看你,我是壓根沒拿正眼看你!”


    沒等赫連赦回應,她一溜煙跑出了門,出去的時候還回了一下頭,她的笑明豔燦爛,將身後之人喉間的不滿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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