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念來生揚起下巴的少年意氣,褚軼動了動唇。她一直在這,也看到念來生垂頭喪氣的模樣。不想這一會兒,他臉上的落寞失意一掃而空,至於原因嘛,自然是因為來人。褚軼心頭一緊,不再去看。


    正此時,褚輕已然奏起了新曲。曲風多變,或悠揚婉轉或哀怨纏綿。


    饒是精通琴藝的一些小姐們也犯了難,紛紛說道:“這是什麽曲子?”


    “好像有所耳聞,今日坊間又新編了首不得了的曲。”


    “什麽坊間?怕是什麽煙花之地吧。”


    “前日求凰閣的紫玉姑娘奏了一次,我也隻是聽聞,一曲奏絕,全場皆靜,讓人沉浸其中。”


    “哦?那褚小姐竟然就習得了?不愧是才女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讚美之詞落在褚輕耳邊十分受用,她嘴角揚起笑,心想著自己終於能被人看見了。


    葉傾冉說了一句:“這曲子真沒聽過,非常……”


    念來生眼神微動,他低聲問道:“怎麽了?”他舔了一下唇,露出期待的表情。


    葉傾冉搖搖頭,她對什麽琴棋書畫也不是很擅長,要她談什麽理解,簡直是空口白話。不過曲子中帶著的情緒倒是讓她聽出來了,怪不得有聖賢說:“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又說:“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而感於物也。”


    葉傾冉仿佛在其中看見了一個小鹿亂撞的少年,欲說還休,心中情愫不能宣之於口。看來作曲之人心生歡喜,卻不曾吐露心聲,因此隻能用曲子表達。


    琴聲浮或沉,聽懂隻一人。


    在場之人皆側耳聆聽,褚輕有些調子彈錯,惹得曲子作者蹙眉。葉傾冉見念來生一臉嚴肅,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他的眉,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念來生雙目微怔,一動不動,他如玉一般的麵容上泛起了一抹桃色。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口道:“你……你快拿開。男女……授受不親。”


    嘴上這麽說著,他卻不打掉她的手。


    葉傾冉整隻手覆上他的額頭,狐疑地說道:“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感染風寒,你是不是喝酒了?”


    念來生鼓起嘴,幽幽地看著葉傾冉,說道:“是有點不舒服。隻不過不在額頭上。”


    葉傾冉大驚,繼續追問:“那是哪裏不舒服?看你今日的種種表現確實不太正常,你一個話匣子竟然蹦不出幾句話,我來幫你看看。”說著,葉傾冉一手抓住了念來生的脈搏,她屏息凝神,卻沒診出什麽毛病。


    葉傾冉上下打量著念來生,一臉的茫然。她不語,垂下長睫,心裏想著事情。


    念來生問道:“怎麽了?葉大夫,我可是得了什麽病?”他目光暗了暗,又揚起一個笑。


    葉傾冉答:“體內濕氣太重,兩腎有虧。”


    念來生沒想到葉傾冉真能把脈,還以為她隻是做做樣子。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塗抹的藥膏都是她給的,看那樣子就不像藥店裏購來的。念來生笑了笑,神情古怪。


    旁邊有人聽了撲哧笑出聲。


    葉傾冉皺起眉看過去,竟是一個銀袍少年。他毛發旺盛,濃眉大眼,鼻頭略大,大概是頭發太多沒有全部紮緊,也可能是喝了點酒耍了性子,總之發髻有點零亂。那個少年看上去也是十七八歲,聲音倒是洪亮:“念家公子,吳某早就聽聞你的事跡,看來眠花宿柳,招草惹風之事不是子虛烏有的啊。”


    念來生聞言,眼神變冷。他是不在意這些的,在外聲名越狼藉,他心中便越痛快。他要讓念劭因他而蒙羞。可是,今非昔比,他原本對這些無所謂,可如今,在葉傾冉麵前他有口難言。


    大概上京的名門都知曉這件事。他不想婚娶,名聲越差越好,省得念劭催。可是,現在的他想和那些事撇清關係,他轉過頭看看葉傾冉,看到她挑眉帶著笑的模樣,薄唇輕啟:“我沒有。”


    吳將簾哈哈大笑,說道:“念公子,這可沒意思了。大丈夫敢作敢當,我吳某絕不是打趣你,若是性情相仿,咱兩個也能交個朋友。”


    念來生不耐煩了,他向來不願意與人多費口舌,可是這個吳將簾像是不肯罷休,還要纏著他。這會引得旁人都看向他們。


    葉傾冉看出念來生的煩躁,在桌下用手拍了拍他,她自袖口取出一小枚白色藥丸,趁著無人關注,神不知鬼不覺地扔進了吳將簾的酒杯。


    吳將簾怎麽會知道,他一飲而盡,正準備再大聲吆喝兩句,隻覺得渾身乏力,困意來襲,眼皮子沉重地睜不起來,人直挺挺地昏倒在桌子上。同行的人立馬亂作一團,找宮人去帶他出殿。


    葉傾冉輕哼一聲:“敢欺負小念。”她正要收回手,不料反被手掌下的那隻手反握住,她嚐試著掙紮兩次卻沒有掙脫開。她眨了眨眼,感覺臉有點燙燙的,她小聲地說:“你幹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少年並沒有放開手,他看了一眼地麵,又將目光移向葉傾冉的明媚的臉上。他聲音低低的,說道:“謝謝。其實我並沒有……”


    葉傾冉湊近他,狡黠一笑,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耳語說:“我自然知道的,小念不必解釋。”女子的氣息撲麵而來,耳邊是她的溫度,念來生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細膩光滑的皮膚令他臉更紅了。他低著頭,葉傾冉則以為他心情不好,反而緊緊回握他,似是給他安慰。


    過了一會兒,念來生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葉傾冉靠近去聽,笑了出來。原來念來生吃味著,她和赫連赦方才過於親密,想來被念來生誤會了。


    葉傾冉柔聲說道:“我和他自然什麽都沒有。”


    念來生這才仰著頭,眼中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甚至有點得意忘形。


    散宴時,葉承宥找了過來,他一眼就看到念來生和葉傾冉挨著,遠遠望去,整個殿內就他們這一對璧人出挑。他走到葉傾冉麵前,說道:“父親還要過會兒,你我可先行回府。”


    接著,葉承宥才發現念來生雙眼迷離,麵頰緋紅。他問:“你吃錯藥了?”


    葉傾冉鬆開底下和念來生相牽的手,後者竟不想放開她,不過考慮到要分別了,不情不願地鬆手。


    “小念喝醉了。”葉傾冉微笑地看著他,兩隻小手卻不知道放哪裏。


    葉承宥沒有說話,念來生他知道,看起來文文弱弱,實則是個堯舜千鍾,這世上還沒有能喝醉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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