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仙姐伸手撫住瑤峰的口,不許他再說。她說:“姐姐喜歡跟著弟弟,不論前方有多麽凶險,天涯海角,不離不棄。”


    瑤峰眼角濕潤,此生能得一知己,足矣!梁仙姐是他的知己,更是他的親人;這世上,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人,母親大人,妹妹瑤芳,還有陳姨,師父及聖泉宮的師兄弟們,但此時,似乎都沒有梁仙姐在他心中的份量。他看著梁仙姐的嬌顏,就伸手抓住她的手,探手她的脈門;剛才一番戰鬥,雖然沒有受傷,但都透支了體能,他擔心梁仙姐的身子。


    不過令瑤峰驚奇的是,梁仙姐體內內息穩定,真氣充沛,消耗的體能已經完全恢複。自千峰潛穀以來,梁仙姐的功力在不知不覺間快速成長,似乎有種破天荒的奇跡!


    瑤峰輕聲說:“姐姐,你真厲害,這一急起來,武功就是驚世駭俗,弟弟也望塵莫及呀!”


    梁仙姐嬌羞的說:“弟弟你說什麽嗎!姐姐哪有什麽驚世駭俗的武功,姐姐隻是擔心弟弟嗎!”


    瑤峰忍不住笑了,他說:“本來,弟弟是要保護姐姐的,現在變成姐姐保護弟弟了。姐姐,等我們把事情辦完了,就去一安靜的地方,搭一小屋,每天賞花品茶,開心的過日子好嗎?”


    “好呀!姐姐最開心了。”梁仙姐抓住瑤峰的手,天真的說:“千山潛穀,就是個不錯的地方,姐姐真的好想生活在那裏。”


    “千山潛穀?”瑤峰吃了一驚,“可是,那裏的戾氣太重,攪不好會中魔的。咱們不適合住在那裏。”


    “不會,那不是戾氣,那是智慧之光,可以蕩滌心靈,讓人增強心智,體能。隻要人的心中不存邪念,不妄自尊大,不靠近洗髓池的水,就不會有問題。”梁仙姐說。


    “是這樣的?”瑤峰狐疑的問。


    “相信姐姐,姐姐的感覺沒錯的。”


    瑤峰說:“那好吧,弟弟相信姐姐,總有一天,弟弟會帶姐姐重返潛穀!”


    梁仙姐開心的笑了。


    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傍晚。兩人在一激流瀑布對麵的平坦石台上停下來,跳下馬,鋪開披風席地而坐,就著山泉水,吃了些幹糧。


    這一天,經曆的很不平凡喲!從鬆林中救下褚靖,到大鬧西府軍營,就像一個神奇的傳說,精彩吧!人生快意,莫過如此。


    從山上湧下的激流,瀉進山下的深潭,拍擊著岩石,發出轟隆的響聲,激起一陣陣水霧。林間的鳥兒,“嘰嘰喳喳”的群起飛舞,正陸續入巢。山風輕拂,彎月東升,群山開始籠罩在一片迷朦之中。


    瑤峰和梁仙姐席地而臥,彼此看著對方,忍不住的就笑。兩人的心都靜得如一灘秋水,可以感受秋風,月色,花兒含苞澱放,卻是不思其他。真摯的姐弟情深,我們彼此守護,直到天荒地老。


    當東天朦朦亮,白龍馬用前足刨地的“嗖嗖”聲驚醒了熟睡的兩人。瑤峰一坐而起,梁仙姐問:“弟弟,怎麽了?”


    瑤峰說:“沒事,馬兒見咱們睡得那麽好,不高興啦,叫咱倆起來。”


    梁仙姐笑說:“馬兒也會妒嫉!”


    “它是神駒嗎!和人一樣,也有思想,知道什麽時候該休息,什麽時候要行動。”


    於是天已亮,兩人起來,梳了妝,漱了口,洗了臉。然後吃了早點,背上行囊,跨上馬背,繼續前行。


    竹海,顧名思義,即竹子的海洋。站在山之巔,極目遠眺,滿天下都是綠色,蔥蔥鬱鬱,勁風吹過,如大海之浪潮,此起彼伏,層層蕩漾。這便是真實的竹海,即使是縣治所在的竹之湖區,也被楠竹及數十種類的竹林所環抱,大大小小的鎮子和村寨,點涰在竹山之間的河穀坡地,與石峰激流和田園,概成一副美妙的畫卷。


    可是如此美麗的風光,當瑤峰和梁仙姐走進去的時候,卻看不到一點人煙。破敗的村莊,除了一群野狗在追逐覓食外,便是空中鴉雀的鳴叫,空添幾分淒涼。


    梁仙姐吃驚的說:“怎麽會這樣?”


    瑤峰說:“自古戰爭就不是好事,不管它發生的原因是什麽,受苦的都是百姓。”


    兩人繼續前行,出了村子,忽見前麵一騎奔來,馬上人農戶裝扮,滿臉血汙,坐立不穩。在距離瑤峰二人約十丈遠的地方,可能實在堅持不住,直接從馬上栽了下來。


    瑤峰趕忙催馬向前,和梁仙姐一起跳下馬來,扶起落馬之人,一探脈息,已是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瑤峰一手抵住他後心,輸入真氣,一手捏住他人中,好一會,他醒了過來,瞪大雙眼,氣喘籲籲的瞧著瑤峰二人。


    瑤峰問:“這位大哥,你這是怎麽了?為何傷得如此之重!”


    這人好不客易收殮氣息,抓住瑤峰的手,激動的開口說:“小兄弟,求求你,快,救救我的村子,救救我的家人……”


    瑤峰按住他,說:“大哥別急,你慢慢說,你的村子在哪裏?是發生了什麽事?”


    大哥緩了口氣,說:“我是前麵周家村的農戶,叫周清,剛才一夥強人衝入村子,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我殺了一名強人,搶了一匹馬,逃了出來。”周清淚如雨下,哭了起來:“可憐我的父母妻兒呀!他們……”


    瑤峰心神一震,把他扶坐好,急著說:“大哥,你堅持住,我為你療傷。”


    周清臉上露出笑容,說:“小兄弟,謝謝你,沒用的,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周家村的人自小都習武,數次抵擋住強人的侵襲,但今天這夥強人太厲害了,個個武功高強,我們抵擋不住,被他們衝破了防線。”


    瑤峰問:“可知強人來自何處?”


    周清說:“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高歡的散兵。”


    “高歡?他本人出自農戶,為何要打劫農戶,真是可惡!”瑤峰怒聲說。


    周清說:“小兄弟你是不知,自高歡進入竹海以來,就沒有一刻安寧。他們先是到處搶劫糧草,隨後是抓人,放火燒村子,他們建造營房,設立監欄,整日淫樂。他們壞事做盡,已是天怒人怨,卻為什麽還活得那麽逍遙?”


    瑤峰無語,這世道!周清繼續說:“小兄弟,你們別往西去了,現在的竹海已是人間地獄,外人唯恐避之不及,官府……都沒有辦法,你們……還是……快回去吧……”他氣息奄奄,已是無力再說。


    瑤峰喊:“大哥,大哥!”


    周清睜著眼睛,看著天空,手卻滑了下去。他的妻兒,老少,親人……他死不瞑目。


    瑤峰伸手輕輕為他合上雙眼,把他移在路邊,用茅草為他蓋實,然後和梁仙姐騎上馬,朝周清指引的方向,周家村奔去。


    約兩盞茶的功夫,兩人進入了周家村,但已是回天無力。強人已退去,民房尤自燃燒,嗆人的煙氣籠罩著整個村子。死人橫七豎八的躺滿村街,院落,腥氣撲鼻,血流如渠。瑤峰和梁仙姐神情凝重,找遍了整個村子,全村男女老少,居然沒留一個活口。


    兩人牽著馬,站在村邊的崗地上,望著慢慢止歇的火光,瑤峰沉重的說:“往日寧靜祥和的村莊,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到底是誰之過?”


    梁仙姐抓著瑤峰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眼中含著清淚,卻是默默無語。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呀!”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聲。


    瑤峰和梁仙姐回身,見一身著袈裟,拄著法杖的老和尚帶著十幾名弟子正朝二人行禮合揖。


    瑤峰和梁仙姐回禮。瑤峰問:“大師何來?”


    老和尚說:“老衲方外之人,是此去東北二十裏楠竹山東山寺的住持,和周家村的周老大人乃是世交好友。一個時辰前收到周老大人的求救信書,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


    瑤峰說:“我和姐姐也是路遇傷者,才趕來此處,可惜也沒趕上救人。”


    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這都是命中注定,人力無法回天啊!”老和尚歎息,即領著眾弟子朝向周家村,默念經文,祈福,往者安息。


    一經誦完,瑤峰說:“大師不下去看看嗎?”


    老和尚問:“可有生者?”


    瑤峰說:“沒有。”


    老和尚說:“往者已矣!這天下眾生,生離死別,如天道輪回。既然已無法改變事實,何須枉顧過往,徒增煩惱。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死者何辜,往生極樂,生者仍需努力。”


    瑤峰和梁仙姐深施一禮:“大師!”


    老和尚看著瑤峰,問:“少俠,你師承是……”


    “家師聖泉宮執教韓信之。”


    “是韓執教呀!”老和尚說,“老衲曾和韓執教有過一麵之緣。韓執教當年雲遊時,曾在小寺住過幾天,老衲和韓執教談經論道,甚是投緣。”


    瑤峰問:“請問大師是?”


    老和尚說:“老衲清平散人。”


    “清平大師!”瑤峰訝然,卻是不曾聽師父說過。還有,佛門中人取了道門中人的名諱,可是稀奇。


    老和尚說:“老衲本緣自道門,後來入的佛門。”


    原來這樣。瑤峰行禮說:“是,大師!”


    清平散人轉向梁仙姐,問:“姑娘,你可是南山孤鷹的傳人?”


    “南山孤鷹?”梁仙姐吃驚,這聽都沒聽說過,怎就成傳人了?


    瑤峰也是莫明其妙,質疑的看著清平散人。


    清平散人說:“南山孤鷹曾是定州叱吒風雲的英雄,後經重大變故,隱匿南高峰,攜巨鷹傲視天下,為各路英豪所尊崇。二十多年前,南山孤鷹一夜間失蹤,從此再無行跡,江湖傳言南山孤鷹業已亡故。但今天,依老衲看來,這位姑娘眉宇間的印記,卻是得到了南山孤鷹的真傳。難不成南山孤鷹尚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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