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源兒帶著梁仙姐出來,邊走,她說:“姐姐,奶奶說得對,你就在我家住下,以後的事,慢慢想辦法。”


    梁仙姐說:“嗯,有勞妹妹。”


    回到房中,兩人坐到床沿,鄭源兒說:“姐姐,爺爺主持聖泉村的百事。爺爺本是聖泉宮首席執教的一員。因為來聖泉峰求學的人太多,聚居在山下;三教九流的人,不是那麽好相處,經常打架鬥毆,偷盜搶劫,甚至死人的事時有發生。於是曆任掌教便都選派一位執教下山,主持聖泉村百業百姓的事務。這一任選了爺爺,已經四十多年了。聖泉村在爺爺的管理下井井有條,百業興盛;慕名而來的人也不會一定非要去聖泉宮;在聖泉村,照樣可以習武,可以學到一技之長,並從事百業。”


    梁仙姐認真的聽著。


    鄭源兒說:“所以,姐姐,你就安心的住下,一切都會好的。”


    梁仙姐點頭。


    鄭源兒又安慰了她一會,就站起來說:“姐姐,你休息吧,源兒不打擾了,明天見!”


    鄭源兒走了,梁仙姐對鏡自憐,這幅姣好的容顏,一天之內,有如地獄升入天堂,不知此時光景,能幾何?畢竟是寄居人家,我終究要走的。


    夜已深,梁仙姐感覺涼意,即卸妝寬衣,扇滅燈火,上床躺下。窗外星光燦爛,雖是夏夜溫暖,但聖泉村仍透著一點寒意。柔軟的錦被中,梁仙姐思緒萬千;此生中,我一路坎坷走到今天,仍漂泊無定。瑤峰弟弟呀,你知道嗎,姐姐在找你,一直找你,找得好辛苦呀!


    第二天,鄭源兒早早的來找梁仙姐,一起去用過早膳,便別過爺爺奶奶和母親,帶上兩個家丁,去領略聖泉村的風光。


    鄭源兒的母親溫氏來自民間,在這個人丁興旺透著驕橫之氣的鄭府,多少被人看不起;幸而有所出,兩個兒子現在聖泉宮,是首席長老的得意弟子;女兒也出落得花兒一樣。丈夫代表半個鄭家在外經商,全家有近一半的開支靠丈夫打點。溫氏賢良,人緣特好,以自己的努力博得全府上下的尊重,鄭家主和家母都特別倚重她,也放心的把內府家業交與她打點,所以全家人不論老幼見了溫氏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絲毫造次。鄭源兒更是家主家母的掌心寶,叔伯子弟們都爭著討好她。反而是她,對堂兄姐們不稍一顧,看不起他們的欺軟怕硬,恃寵而驕。


    出了鄭府,鄭源兒帶著梁仙姐一路走去,家丁隔著數丈遠的距離緊隨其後。


    但見由寬石板鋪就的平坦大道兩邊依次植有花卉果木等綠植,有桃李正青,有楊梅果嬌豔。鄭源兒指點著說:“爺爺組織鄉親修建的大道向西向東連接山裏,向南通往丹陽,向北入聖泉宮,方便了鄉親出行。爺爺讓人在大道兩側種植果樹,爺爺說:果樹不屬於任何個人,果子成熟也禁止任何個人濫采,果子屬於全體聖泉村人,及外來貴客嚐鮮,人們可以隨意采摘品嚐。豐收之年,就釀成果汁,每家每戶分發。”


    梁仙姐心說:可以隨意采摘,又禁止個人濫采,這中間的界定,真的很難分凊吧!


    沿大道向西約一箭之地,其北側有一片很大的荷塘,荷葉如傘,荷苞欲放,初升的朝輝相映下,甚是嬌嫩。


    鄭源兒驕傲的說:這是屬於我們家的產業,每當蓮子成熟,采藕之時,這裏可是熱鬧。全家人都會參與其中,親自下塘,或劃舟,或赤足其內,挖得鮮藕,捕得泥魚,那種開心勁,真是愜意。鄭家是大戶,但鄭家也不養閑人,不論是管家仆人,還是公子小姐夫人,但端了鄭家的碗筷,就得為鄭家做事,哪怕是在堂的學子,業餘也必需力所能及,盡到自己的一片心。


    鄭源兒指點著荷塘,給梁仙姐說道,解答。梁仙姐自小沒有出過向陽坡一步,對外麵的了解也僅於途聽私塾的夫子講學及學子閑談。這一次從向陽坡到聖泉村,近八百裏行程,也算是為她開了眼界,但比起鄭源兒,梁仙姐覺得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鄭源兒生於世家,自小就接觸到了上流權貴及各類學派見解;稍大之後,她更是和爺爺或父親一道去過丹陽,中州,及上京等地,可算是見過世麵,所以一打開話匣子就滔滔不絕,梁仙姐自歎不如。


    聖泉峰差不多是一座獨立的山峰,北靠天河深淵,東,西麵自山腰連接著綿延不斷的北山餘脈。南麵自山腳內陷,形成一個群山環抱且地域廣闊的山間平原,接納聖泉峰十數條山溪。來自南方的濕潤水汽聚於穀地,普降甘霜;所謂風調雨順,水土肥美,自是養育了諸多名士及萬千民生。自聖泉開教以來,聚集於穀地的人越來熱多,在靠北山腳下,入聖泉峰的通道口,逐漸形成弓一個大的村鎮,即地名,聖泉村。


    聖泉峰頂終年積雪,其雪線之下,是一大片廣布綠茵的台地和奇峰石,因數處溫泉的水汽蒸騰,常年籠罩在一片迷霧幻影之中,外人難以窺探她的真顏。聖泉宮就位於這片台地和石峰間,兩千年的風風雨雨,鬥轉星移,多少名流和掌事,授教於天下,扶大夏之正寢,傳承千年之文明。


    梁仙姐與鄭源兒由路邊梯階下到荷塘,沿木製廊橋到得荷塘之中,這放眼望去,荷葉連接著遠山,一片滴翠。荷花花蕾待放,自有那蜻蜓在花間飛舞,還有那女子撐著木舟穿行於荷花間,不時清理雜草和摘除枯葉,談笑之間,自在悠閑。


    梁仙姐恍如到了世外桃源,鄭源兒拉著她,笑說:“仙姐姐,快走吧!咱們先到集上去轉一圈,回頭帶你下荷塘摸魚呀!”


    梁仙姐笑,便聽著鄭源兒,離開荷塘,向西很快進入聖泉村的繁華鬧市區。但見:酒館,茶肆,藥房,米店,當鋪,文玩,傘坊,雜貨鋪等等;行色匆匆的商旅,沿街叫賣的小販,端的是熱鬧非凡。


    那雜耍武術團在街的盡頭搭起高台,敲著鑼扯開噪門喊:“走過路過的各位鄉親父老,大爺大嬸子姑娘小夥們,大家都過來,千萬別錯過了;我們現在正式開演,高空懸索,虎口奪食,神猴滑車,拋火球,頭頂千鈞;貨真價實的神功,大家看了,覺得好呢,就喝聲彩,沒錢的捧個人場,有錢的給個賞錢,感謝各位啦!”


    路過的鄉親,遠點的聞得聲音,都聚集過來了。大家百忙之中,難得清閑,誰不想圖個新鮮,看個精彩?除了那些確實沒時間有事的。很快,台子周圍就聚上了百十人,翹首以盼。有人喊:“別磨蹭啦!快開始啦!”


    梁仙姐驚歎說:“聖泉村,完全不像一個村子,倒比普通的城鎮還要繁華,熱鬧!”


    鄭源兒驕傲的說:“那是當然,自從爺爺掌事以來,村子的雜、亂、髒現象被處理,不講信任的人被教肓,乞討的人被收容並安排事做,自食其力;真的有那冥頑不靈的,就驅逐出去,永久禁止其踏入聖泉村。姐姐你看,現在街上多清潔,多井然有廬!這都是爺爺的功勞!”


    梁仙姐今天換了身使裝,感覺自然多了。她看著滿街臉帶微笑的人們,自由的交談,意滿且知足;她也快樂起來,提著裙子轉了個圈,雙手捧著自己散開的頭發,笑著對鄭源兒說:“你們生活在這裏,真是幸福!真希望普天之下都如聖泉村,百姓無憂無慮,安居樂業。”但她問鄭源兒,“每年有那麽多的人來到聖泉村,外麵世道混亂,難說有不良之人混進來,他們以為聖泉村和外麵一樣,再為非作歹,爺爺又是如何治理的?”


    鄭源兒說:“這很簡單,每個進入聖泉村的人,都要先到百事館登記,誰想不登記,全村近萬人,就是爺爺的眼睛。爺爺不管你在外麵是誰,做過什麽,他都不追究,但進了聖泉村,就得遵守這裏的規定,想要犯事,哪怕說髒話汙蔑人,或偷一個包子,爺爺決不心慈手軟。”


    梁仙姐聽得吐了吐舌頭:“你爺爺這麽厲害!”


    鄭源兒把頭一揚:“那是!”


    “但是,源兒妹妹!”梁仙姐忽然手指不遠處,說:“你看,那兩個人在幹嗎?”


    鄭源兒看時,前方路口之上,有兩個衣著華麗的俊俏少年,信步斜走;其中一個嘴裏還咬著一根茅草,看見漂亮的女孩經過,就湊上去,滿臉添笑,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嘴中亂七八糟的不知說些什麽,惹得女孩掩臉避開,快步跑了。而這倆人,則開心的哈哈大笑,但是並沒有用強去追。


    鄭源兒“撲哧”一笑,卻是沒有惱怒,就背過臉去,裝作沒看見。


    梁仙姐覺得奇怪,看時,兩個少年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了,猛一看見梁仙姐,隻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半天,那咬茅草的少年湊上來,支支吾吾語無倫次的說:“好,好漂亮的美人姐姐呀!你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嗎?我我我就要暈了……”


    另一少年一把推開這少年,責怪說:“連話都說不清楚,還想博得美人姐姐的芳心嗎?滾一邊去!”他自己對著梁仙姐作揖打拱再作揖打拱,高聲說:“美人姐姐,你真是我前生夢裏的仙女呀!小弟仰慕姐姐很久了,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今天終於見到姐姐,可否隨小弟一起去東湖劃船賞荷,以了結弟弟思念姐姐的一片心呀?”


    那少年又推開這少年,說:“姐姐,你別聽他的,東湖那地方有蛇,弟弟知道姐姐怕蛇,咱不去那地方,咱去玉壺山,弟弟打隻山雞烤給姐姐吃,好香喲!哎呀,怎麽了?姐姐嫌油了?沒關係,不用姐姐親自動手,弟弟幫姐姐撒開來,一點一點的喂姐姐吃,好嗎?”


    這少年又推開那少年,說:“姐姐別聽他的,花言巧語,他最會哄女孩子開心了,但他就是不安好心,他整個骨子裏都是壞的,哪像我,對姐姐最真心了,可以真心到把心一片一片的瓣開來給姐姐看。”


    那少年指著這少年,說:“你還真心呢,你的心都是黑的,專會陰謀詭計。姐姐千萬不要上他的當,姐姐跟我走,弟弟一定會把姐姐當成掌心裏的寶,好好痛愛的。”


    兩人一前一後,喋喋不休,燥得梁仙姐臉紅耳熱,手指著他們:“你,你們……”


    鄭源兒忽然轉頭,冷冰冰的看著兩少年,說:“小龍,小浩,你們夠了!”


    兩少年嚇了一跳,見到鄭源兒,驚得後退兩步,連連作揖:“啊,是孫小姐大大大人呀,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就走。”


    小浩一推小龍,小龍白他一眼;兩人繞過鄭源兒,吐吐舌頭,急忙忙的快步跑了。


    梁仙姐氣得一跺腳,紅著臉說:“源兒妹妹,就這樣放過他們?”


    鄭源兒笑著說:“隨他們去吧!姐姐,他們就是兩個活寶!”她拉過梁仙姐,說:“姐姐不用理會他們,他們是西街米行老板的兒子,打小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不知是不是腦子受了損傷,變得特別開心,特別喜歡撩撥女孩子。但是他們從來不動手動腳,都是嘴上的功夫,而且也從來沒有人舉報他們,或者排斥他們,他們也一直就這樣。”


    梁仙姐聽得囁嚅的說:“他們還好呀!原來,源兒妹妹也徇私呀!”


    “怎麽說呢!”鄭源兒不好意思的說:“大家生活在一起,如果開點玩笑也一棍子打死的話,那還有什麽樂趣呢?隻要不做出格的事,大家開心就好。”


    怎麽能開心呢?梁仙姐心說,人家都說那樣的話了。但是,怎麽能不開心呢?這嘴上不開心,這心裏卻嘣嘣直跳,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她一點都不生氣。她想起小時候,瑤峰弟弟就經常跟她說這些混帳話,惹得她現在一回憶都會臉紅心跳。


    梁仙姐偷眼瞧鄭源兒,發現鄭源兒的臉也是紅撲撲的。


    鄭源兒不言其他,拉著梁仙姐,又走了一段路,指著前麵說:“姐姐,我們去那裏看看。”


    梁仙姐說:“好的。”


    兩人拐進一條小街,街的兩邊擺了好多小攤,有賣水果的,蔬菜的,各種家用廚具,鞋帽,小玩具等。梁仙姐眼花了亂,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她拿起一個栩栩如生的小泥人,愛不擇手,她問攤主:“老伯,這個多少錢?”


    那老伯看看她,微笑說:“姑娘,你是新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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