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威遠樓,吳三桂站在城樓上,看著綿延數裏的關城,內心複雜到了極點。


    整個山海關橫戈於燕山和渤海之間,“凸”字形的城牆如一條來龍氣勢如虹,其間大大小小的甕城羅城和翼城彼此呼應,烽火台和墩台錯落起伏。


    吳三桂悠悠吐出一口濁氣:


    “今後降了這關外的遼藩,那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站在吳三桂身邊的馬寶看出了吳三桂的猶豫,隨即勸說道:


    “吳總兵無需多慮,我等投降也是迫不得已,眼下朝廷已經千瘡百孔,即便李自成兵敗,南邊還有張獻忠,江北四鎮的兵馬也已有不臣之心。”


    “如今關外的遼藩兵強馬壯韜光養晦這麽多年,咱們即便是為朝廷死守關城,最後也免不了關破人亡的下場。”


    “祖大壽將軍當初的下場,總兵您也是知道的,朝廷久久沒有增援,最後被清兵圍城到了人人互食的地步,何其悲涼!”


    “吳總兵,咱們可得要以前事為鑒啊!”


    聽到這話,吳三桂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當初自己的舅舅祖大壽在大淩河城一戰當拚死堅守,但是朝廷援軍幾度被清軍擊潰,到了最後糧草斷絕,靠著吃死屍才堅持下來。


    但是就是因為祖大壽死守城池的原因,在投降皇太極之後一直沒有得到重用,相反的是,積極投降的洪承疇而今在清軍裏麵卻是混得風生水起。


    而且這麽些年來,投降關外的清軍官員和將領數不勝數,吳三桂很早之前就看知道,清軍入關是大勢所趨。


    “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降書已經簽了就是想反悔也不可能,我現在擔心的就是朝廷那邊!”


    “我吳家一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到現在還在京師生死未卜!”


    聽到這話,馬寶揮了揮手:


    “總兵你大可放心,即便你三次沒有去勤王,但是總兵你身兼鎮守山海關的要職,無法抽身也是合情合理!”


    “再者說,陛下向來對總兵你是信賴有加,即便再有猜忌也不至於直接為難總兵一家上下。”


    “而且眼下害怕的不應該是總兵你,而應該是朝廷!”


    “朝廷必定最怕的就是總兵你投降,將關外的遼藩放進來,故而對總兵一家更加照顧才是,所以眼下山海關越是重要,朝廷就越是不敢對總兵一家如何!”


    聽到馬寶的分析,吳三桂也覺得十分合理。


    看著暮色漸漸昏沉,吳三桂便帶著身邊的幾人下了城牆,結果剛一下城樓,就看見王輔臣步伐匆匆地跑了過來。


    “總兵大人,方才關內出現一隊人馬,靠近城牆下麵,就射進來一封信,關上的弟兄們說,看來人穿著,八成是朝廷的人!”


    聽到王輔臣的話,吳三桂的眼睛瞬間微微眯了起來。


    “打開!”


    王輔臣不敢怠慢,緊忙打開了手中的信奉,但是在粗略地看了一眼信紙上麵的內容之後,王輔臣也沒有當眾念出來,而是將信遞給了吳三桂。


    “這是總兵您的家信!”


    麵對王輔臣這一反常的行為,吳三桂也是疑惑不已,但還是仔細看起遞過來的信。


    但是等吳三桂看到信上字跡的一刹那,吳三桂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這信上麵的字,是陳圓圓的字跡!


    聽到這封信是總兵家裏的家信,在場的幾個將領神情都嚴肅了起來。


    “總兵,信上麵都說了什麽?”


    幾個將領都知道,吳三桂一家上下,關乎著整個關寧軍的去向!


    “我吳家上上下下此刻已經被朝廷下了獄,是朝廷讓我的家眷寫的親筆信,朝廷的意思,是要我盡快趕去朝廷複命,並且隻給我一個月的時日!”


    “一個月之後倘若我還是不能給朝廷答複,那朝廷就要將我滿門抄斬!”


    聽到這話,在場的一眾將領都紛紛麵色緊張了起來。


    “朝廷這是察覺到什麽了?”


    投降的事情,下麵的官兵不知道,但是他們這些將領都是清楚的。


    “吳總兵勿要擔心,無需一月,半月之後清軍就要出關了,到時候清軍虎口吞山海關以南,不等朝廷反應過來,就能將總兵一家救下來。”


    “這信非但不是一個壞消息,反倒是一個好消息,朝廷能等總兵大人一個月,那就說明朝廷肯定是忌憚總兵投降。”


    “而這一個月的時間,清軍就已經能夠南下到京師了!”


    吳三桂其實也是這麽想的,自己現在倘若真的回了朝廷,交了兵權,那一家老小或許真就保不住了。


    但是等清軍入關之後,自己一家的性命絕對能夠保住。


    想到這裏,吳三桂一咬牙,目光狠厲了起來。


    “既然你朱由檢拿我一家老小的命脅迫我,那就別怪我不義,反了!”


    ……


    盛京,身為睿親王的多爾袞在得到使者的消息後也是高興不已。


    “這吳三桂還真是人精,派了使者去了十幾次,這次一抬價碼,他就簽了這降書!”


    一旁的多鐸卻是一臉不滿:


    “這些漢人就是貪得無厭,要不然他們的大明朝也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一旁的阿濟格對於吳三桂不幹脆的性格也很是厭惡。


    “還有一點,就是要確保吳三桂不是詐降!”


    聽到這裏,多爾袞則是嗬嗬一笑: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去年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吳三桂的身邊安插了眼線,花了幾百兩銀子收買了好幾個他的副將!”


    “他要是詐降的話,我早就知道了!”


    麵對多爾袞這一手,在場的幾人無不佩服。


    “眼下萬事俱備,大軍可以往山海關附近調動了,隻待月底就能出關了!”


    “等打進了北京城,多的是金銀女人等著咱們!”


    幾個蒙古將領關注的還是錢財女人,而多爾袞想的是怎麽徹底入主中原。


    “我大清此次入關不隻是為了一點糧食金銀,而是為了我大清基業的千秋百代,我們此次入關是要一統中原的!”


    “隻要我大清徹底將大明取而代之,那我們的功業才算是真正完成!”


    說著,多爾袞微微一頓:


    “這幾日八大晉商忽然沒了消息,飛鴿傳書多次也不見回信!”


    “多鐸,這幾日你派人去一趟山西,看看八大晉商是怎麽回事,大戰在即,跟他們要一些糧草卻推諉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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