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裏,龍敬華在桑托斯的急切詢問下,緩緩說出心中想法。


    若是集結滿剌加駐地所有船隻,或者再加上南洋各國海船,能否將三亞一舉拿下?


    沒想到龍敬華問出如此問題,桑托市愣怔半天,最終啞然失笑。


    年初在返回滿剌加的路上,他和卡瓦略曾多次作過推演,最終得出一致結論,那就是華興實力深不可測,我等即便勉強攻入榆林港,也僅能騷擾一番,很難獲得豐厚收益。


    與此對應,哪怕集結數十條大船,數千軍隊,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難以忍受的。


    若是事敗,整個南洋海麵,各國海商均會遭受重創。


    這還是大家齊心協力之下的最佳估測,若是人人懷有私心,此仗絕無勝算。


    既然能來往經商,何必大動幹戈,引來覆滅之災。


    我等在海上縱橫,圖的是貿易之利,隻有碰到那種“弱雞”,才會下手劫掠,像華興這種強橫對手,還是別招惹為好。


    “寶物”雖然令人眼饞,但也比不過小命值錢。


    聽桑托斯絮叨半天,龍敬華隻能無奈長歎。


    如此神奇人群,為何沒有選擇在歐羅巴海岸登陸?


    燕朝大陸,氣運好的真是令人嫉妒。......


    麵對龍敬華的歎息之語,桑托斯心中暗自發笑,華興人到底幹了些啥,居然讓見多識廣的老神父如此破防?


    ......


    忙碌之間,臨興會館又迎來了施耀、梁巨等人。


    雷豪陪趙明返回海陵島後,便隨吳玉河船隊趕到濠鏡,與家人團聚,之後便留在會館幫忙,準備找機會前往佛山,與董承軍、譚光奇等人匯合。


    之前傳送消息,徐靖想讓雷豪一並跟著,被吳玉河、郭斌攔住,說是事關重大,雷豪雖然可靠,但其身份仍是振遠鏢局的鏢師,不太適合參與此等機密之事。


    這回施耀來訪,徐靖便讓雷豪跟著參與接待,順便勾兌出行事宜。


    看著會館、場院的熱鬧景象,羅文彩、梁巨、梁彥雄、霍子強個個興奮起來,就連施耀都豎起大拇指,表示華興出手,果然不凡。


    說起臨興會館的商業定位,徐靖表示他僅負責撮合生意,並無親自下場的任務。


    與各路商戶交好,進而招引貨物、人員前往海陵島、三亞,才是設立會館的初衷。


    一番交流下來,羅文彩、梁彥雄、霍子強等人對會館模式大感興趣,難不成撮合生意也能掙錢。


    徐靖搖搖頭,表示建立會館的目的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立足濠鏡這處繁華商埠,隨時掌握貨品行情,為華興總部買賣貨物提供信息支持。


    替總部省錢,替友好商戶掙錢、省錢,才是會館應有的作用。


    其實,經營四水碼頭,亦會起到同樣效果。


    從徐靖這裏,眾人終於認識到產業鏈這個概念,並非無稽之談。


    ......


    相比臨興會館的熱鬧場景,身處羅府的喻邦泰,卻陷入絕望之中。


    書房裏,羅治盛拿出喻安慶近日寄來的信件,寫給羅治盛的那一封,主要是澄清自身本意,並希望羅大人繼續關照裕泰恒,無需理會喻邦泰自立之舉。


    同時,喻安慶在信中明言,作為不肖子孫的喻邦泰,將會被喻家逐出門牆,從此斷絕父子關係,各走各路。


    寫給喻邦泰的信裏,基本都是斥責之語,其中主要包括三層含義,一是膽大妄為,無視家族利益,私自決定自立門戶,實屬忤逆行為,二是貪圖商業之利,與不明來路的華興人裏勾外聯,有損家族聲譽,三是協同龔世安,鼓動母親、妻子離家出走,將為人孝道付之溝渠。


    從信中內容來看,喻邦泰母親,妻子,應該也會受到同樣處罰。


    萬萬沒想到,平日裏對自己寵溺有加的父親,竟然如此絕情。


    原本意氣風發的喻邦泰,此時卻欲哭無淚。


    早知父親如此反應,他還瞎忙活個啥?


    哪怕回家混日子,也比現在斷絕關係要強。


    相比潑天富貴,還是父子情誼更為重要。


    看著呆若木雞的喻邦泰,羅治盛倒是笑容不減,繼續說出心中想法。


    你們喻家的事,我不好說三道四,但你這個小朋友,我還是願意繼續相處的,日後對惠興盛的支持,力度隻會更大,絕不會因為你父一封書信,便置你於不顧。


    招撫之事,還需你我戮力同心,爭取達成一個上下滿意的好結果。


    另外,你堂兄喻邦憲接管裕泰恒後,我這邊也會給予關照,其中來往,另當別論,和你再無瓜葛。


    說白了,羅治盛的態度就是各論各,日後與喻邦泰交往,將不再考慮喻安慶的因素。


    話說到這個份上,喻邦泰隻能拿著信,低聲說出告退之語。


    望著喻邦泰離去的背影,羅治盛暗自歎息,也不知這個年輕人,能否明白信中深意,進而挺過這道難關?


    隨後,羅治盛示意仍在院中等待的周茂才、喻邦憲,進入書房敘談。


    ......


    喻邦泰來府拜訪,呂亨第一時間趕到門前等候,呂易則早早在酒樓安坐,準備飲宴之事。


    見喻邦泰失魂落魄地出來,呂亨頓覺不妙,連忙看向緊隨其後的羅懷蔭,眼中滿是狐疑。


    羅懷蔭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也不知伯父說了些啥,竟然把大掌櫃弄成這般模樣?


    喻邦泰不說,呂亨、羅懷蔭卻也不敢細問,隻能在前麵引路,先把人領到酒樓再說。


    酒宴之上,喻邦泰一改往日張揚做派,隻顧一個勁地喝悶酒,對呂氏兄弟的善意詢問,亦是置之不理。


    從頭到尾,喻邦泰隻說自己心情不好,今日務必一醉方休。


    足不出戶,昏昏沉沉地在客棧待了三天,喻邦泰始終沒想明白,喻家家史上,自立門戶的比比皆是,怎麽到了自己這裏,便成大逆不道了?


    裕泰恒在自己手中做大做強,一朝歸於家族,父親為何不能諒解兒子苦心?


    將一個資金充裕、前景光明的商鋪交到家族手中,他們還有啥不滿意的?非得如此絕情絕義?


    商人以牟利為本,怎麽就扯上裏勾外聯了?人家堂堂兩廣總督、海道副使都沒沒說啥,你作為親爹,憑啥作此決斷?


    油橄欖種植這麽好的事,老家那幫土鱉或許不醒事,你一個朝廷重臣,順天巡撫,為何也如此短視?


    再說了,媽幫兒子,妻子幫丈夫,怎麽看,都是天經地義,何來不孝之說?......


    想不通歸想不通,喻邦泰決定盡快返回濠鏡,先找喻年商量商量再說。


    得知實情的羅懷蔭,帶著數名家人,默默跟在後麵,始終不知該如何勸解。


    至於喻邦憲和羅治盛接觸的情況如何?此時的喻邦泰,哪還能顧得了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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