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


    北灼言像一個話癆的鬼,時時刻刻跟在弗清念身邊。


    無論她做什麽,都會有回應。


    弗清念煩不勝煩,死氣沉沉的臉上終於忍不住生出了一絲其他的情緒。


    “閉嘴!”


    “你的話太多了。”


    此話一出,北灼言瞬間噤聲,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眉眼低垂著,看起來有些可憐。


    弗清念看他那副姿態,額頭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是他非要跟著自己,怎麽趕都趕不走,如今又這副模樣,倒像是她把人欺負了一般。


    她站了半天才把心中的無名火壓下,冷聲:“不要再跟著我。”


    話落,弗清念轉身就走,速度極快,仿佛在躲避什麽洪水猛獸。


    北灼言這一次沒有立刻跟上去,反而在原地停留,看著那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浮起一絲淡淡的委屈。


    他捏著手心中的玉扣,長睫垂下遮住金眸中的輕顫,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


    “什麽時候才能記起我呢……”


    “可不可以,別再趕我走了。”


    雖然知道如今的念不認得他,她的行為是正確的。


    但心中還是無法遏製的難過。


    他總是會想起他們之間的契約,那種無法彌補的慌亂幾乎要刻進骨髓中。


    所以她每一次的驅逐,他都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會被這樣拋棄。


    如果連靠近都成了奢望,那他連彌補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無法接受那樣的結局。


    “我知道錯了。”


    所以,別再趕他走。


    別再一遍遍提醒他曾經的錯誤。


    北灼言將靈犀之心用細線穿好,一圈圈纏繞在手腕上,他摸了摸微微發亮的玉扣然後用衣袖遮住。


    接著,向女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弗清念看著再次出現在眼前的人,不自覺皺起了眉。


    這人怎麽陰魂不散的。


    “你到底要做什麽?”


    北灼言站在弗清念的對麵,明明身形高大,但看起來卻有些乖巧。


    他低著頭,薄唇微抿,有些緊張地開口:“你別趕我走。”


    “我…我會聽話的,不會煩你,你不要生氣。”


    北灼言說著,下意識地去抓弗清念的衣袖,想要借此獲得一些安慰。


    在伸手的那一刻,他手腕上的玉扣突然不甚明顯的閃爍了一下。


    誰都沒有注意到。


    所以當北灼言結結實實地將衣袖抓在手中時,兩人同時都怔了一瞬。


    弗清念率先反應過來,她立刻抬起手,手腕翻轉間寒芒乍現,劍氣劃過北灼言的脖頸,幹脆利落,毫不猶豫。


    北灼言對弗清念沒有絲毫防備,當劍光閃爍到眼前時他還在愣神。


    但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他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身體上沒有一絲傷痕。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又舉起手揮了兩下劍。


    可劍一如既往地從他身體中穿過去,無法觸碰。


    她看了看北灼言手中的衣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麵對著這麽詭異的一幕,弗清念臉上浮起了大大的疑惑。


    這個外界之人可以碰到她,但她卻依舊不能觸碰到他。


    這種情況實在太罕見,或者說是她聽都沒聽過。


    北灼言也終於反應過來,他眨巴了下眼睛,臉上慢慢浮起一絲驚喜,瞳孔因興奮而微微豎起。


    他試探性地抬手,頂著弗清念要殺人的目光,慢慢觸碰了下她的臉頰。


    指腹上傳來溫軟的觸感,不再虛無縹緲,遙不可及。


    沉寂了好久的心在此刻重重的跳了一下,北灼言忍不住勾出情絲斷掉後的第一抹笑。


    他將弗清念臉上沾染到的血跡溫柔地擦除,指尖貪戀地停留片刻後才克製地收回。


    倒也不是他想收,實在是弗清念的眼神太嚇人。


    感覺她已經用眼神將他淩遲了千百萬遍。


    北灼言後退了半步,鬆開了手中的那截衣袖,站的無辜又乖巧,好似剛剛他什麽都沒做。


    弗清念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臉,眼眸中的顏色更深沉了幾分,她望著他一臉純良的臉,突然笑了起來。


    唇角的弧度帶著眼角都彎了彎,本就瑰麗含情的眼眸更加勾人。


    隻是那嘴角的笑意怎麽看怎麽奇怪,那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看的北灼言渾身一顫。


    弗清念抬起手,笑著靠近北灼言,掌心虛虛扣住了他的脖頸處。


    她悄聲開口,好聽的音色裏是毫不掩飾的殺氣:“千萬別入世,不然……”


    弗清念沒說完,隻是輕笑一下,刻意的留白讓人遐想。


    她那一身血衣配著衝天的死氣,那副惡鬼模樣幾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未說完的話是什麽。


    北灼言麵對著那殺意滿滿的笑,慢慢舉起了雙手,做投降狀,他也抿起唇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弗清念碰不到北灼言,如今威脅他也不過是想讓他老實一點罷了,見他這麽聽話也就懶得再多費口舌。


    她隨意收回了手,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平靜,看起來不再那麽瘮人。


    北灼言卻沒放下手,視線掃過弗清念身上的血衣,刺眼的顏色讓他眯了眯眸。


    “抱歉……”


    突兀的一句話讓弗清念不明所以,警惕之心驅使著她迅速後退,飛快遠離北灼言。


    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待她站定後,衣袍鬆散,風一吹外袍就胡亂的飄蕩。


    而本該緊縛於腰間的係帶被捏在北灼言手中,尾端的小穗染著血跡垂下。


    這一幕乍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登徒子在調戲良家少女。


    弗清念用手攬住衣袍,怒目而視。


    北灼言一臉淡定,毫不覺得羞恥,將係帶收好後再次靠近。


    為了防止她逃跑,北灼言用火在她腳下圈了個圈,那火沒有攻擊作用,卻可以讓人逃不出。


    兩人站在火中,火光映襯下顯得有些唯美,隻可惜他們此刻都沒什麽浪漫細胞。


    北灼言臉色有些紅,他迅速的把弗清念身上染著血的外袍給扯了下來,露出潔白的中衣,上麵隱約透著外袍上滲過來的血漬。


    不多,但很礙眼。


    他將手放在她的衣襟上,猶豫不決。


    弗清念被腳下的火烤的難受,這個火她從未見過,上麵蘊含的氣息剛好與她的屬性相克,讓她無法迅速地離開它的禁錮。


    所以此刻,她除了用眼神威脅北灼言外什麽都做不到。


    不過好在北灼言沒有昏了頭,他放棄了繼續脫她衣服的念頭。


    而是拿出了一件繡著暗紋的淺色外袍,披到了弗清念的身上,將衣服穿戴整齊後他才收了火。


    北灼言迅速拉開距離,沒敢再頂風作案,他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了一句。


    “你的衣服髒了。”


    如今的念似乎並不在意幹不幹淨這件事情,但穿著那樣的衣服也定然不會好受。


    那些肮髒汙穢的血,不配碰到她。


    念要幹幹淨淨,繼續當月白風清的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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