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


    冷不丁被人叫喚,相忘轉身,隻見一身著竊藍色馬麵裙的長發女郎立在樓梯間。


    相忘道,“寧倩,你也在借書?”


    寧倩道,“既借書,又寫信。”


    相忘淡淡道,“歐,我明白了。”


    寧倩兩頰飛過兩朵紅暈道,“明白什麽呀,明白。”


    相忘柔聲道,“我明白就行。”


    寧倩嬌嗔道,“看來是跟禮穎待久了,也變得這麽油腔滑調了。”


    相忘道,“禮穎還不算什麽,暑假和我們一起的那個人才…”


    寧倩好奇道,“誰呀?”


    相忘忙打住,“沒什麽,你的信寫完了吧?”


    “寫完了。”


    看著遠處的翠微林,寧倩不禁皺眉道,“這麽好的林子就沒了。”


    “可惜了。”相忘想了想還是繼續問道,“小倩,小白給你回信了嗎?”


    寧倩愣了愣道,“沒。”隨即又問道,“他給你回了嗎?”


    相忘搖搖頭,“也沒。”


    電梯下樓,寧倩道,“相忘,我去畔湖灣寄信,你去哪?”


    “東南角。”


    寧倩道,“別太累了,看你又瘦了。”


    相忘點點頭。


    寧倩轉身從煙霞閣北邊繞過去畔湖灣,細風吹過寧倩的裙擺,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


    相忘加快步伐趕至東南交,雖未至飯點但東南角早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相忘不敢耽誤,趕快換好衣服係上圍裙開始了忙活。市井煙火氣,人間味從矣。何處樂逍遙,就在此中心。


    新學期的第一天,相忘宿舍三人都有第一節課。相忘拾掇完,趕緊催促田禦龍和上官雄起床,磨磨蹭蹭的總算出了門。南湖微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蓮香,得並行人來人往。


    “沒想到都快秋天了,南湖的蓮花還是這麽香。”


    “就你的鼻子厲害,趕快走吧,不然就要遲到了,我可不想聽嵇夫子嘮叨。”


    “嵇夫子嘮叨起來那可真會把人逼瘋。”


    “快走吧。”


    三人跌跌撞撞到了音樂學院,進了大廳後,上官雄去了頂樓的音樂廳,田禦龍去了二樓的舞蹈室,相忘去了底樓的的琴房。


    第一節是民歌課,相忘來到琴房時,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都到了,韓娥身穿紫色長裙正在低頭侍弄桌上的花草。


    不一會兒上課鈴聲輕響,傳來韓娥的潺潺細語。


    “同學們,今天我們班轉來了兩位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


    在大家的掌聲中,新同學緩緩起身,是一位身材修長的女生,顧盼神飛,妖嬈優雅,在新同學的介紹中,大家了解到新同學名叫肖翠,因父母工作原因轉學。


    “還有一位是,咦,還沒到嗎?”韓娥正尋,相忘和簡禮穎對視一眼,兩人均有種預感,果然,預感成真。


    “老師,不好意思,我找教室找了半天才找到,耽誤了時間。”這位遲到的少年郎不是羨君還能是誰。


    “沒事沒事,同學們,這就是另外一位新同學,常羨君,大家掌聲歡迎。”


    肖翠起身時,男生們掌聲雷動,介紹羨君時,女生們的掌聲則完全壓過了男生。


    “好帥呀!”


    “對呀,沒想到轉來這麽個大帥哥。”


    “這下子瞬間提高了我們班男生的平均顏值。”


    “可不,我看不單單提高了整個班,咱們整個學院男生的顏值都提高了。”


    “以前咱們班就一個冰山美男,現在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個冰山美男。”


    “看這個樣子應該不是個冰山,就算是冰山,兩尊冰山也養眼呀。”


    “那可不,多幾個養眼的也是好的。”


    聽到班上女生唧唧哇哇說個不停,簡禮穎對相忘道,“看來咱們這有的鬧騰了。”


    相忘眉頭緊蹙點了點頭,還沒等相忘反應過來,隻見羨君背著書包已經朝這邊走來,見著相忘,羨君咧嘴一笑,直接坐在了相忘旁邊。


    “呀,禮穎也在呀,你倆果然是形影不離呀。”


    簡禮穎憋緊嘴巴不理羨君,相忘道,“上課,禁言。”


    “好吧好吧,下課再聊。”


    眾人跟隨韓娥起歌而和,南湖微風起,窗外仙樂聲,鷥遊藕花間。


    下課鈴聲響,韓娥示意,眾人魚貫而出,見相忘還未離開,羨君問道,“相忘,還不走,是不是在等我呀?”


    “無聊!”相忘拿起書包便走。


    “相忘,你去哪裏呀?”


    “琴房練琴。”


    羨君叫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相忘,你順便帶我逛逛音樂學院吧,以後可要在這裏生活學習了。”


    簡禮穎懟道,“既然以後要在這生活學習,那有的時間逛,你自己去逛嘛,別影響人家。”


    羨君壞笑道,“禮穎可真是護夫呀,哈哈。”


    簡禮穎喝道,“你!!!”


    相忘淡淡道,“既如此,隨我一道去吧。”


    羨君喜道,“好勒!”


    相忘轉頭對簡禮穎道,“禮穎,我看肖翠剛來不太熟悉,你不妨去陪陪她。”


    看到肖翠一臉茫然的站在那,簡禮穎心頭一軟,忙過去柔聲道,“小翠你打算去哪?”


    肖翠苦笑道,“我看了看課表,上午好像沒課了,現在也不知道去哪?”


    簡禮穎笑道,“那不如跟我一起去圖書館怎麽樣?”


    肖翠笑道,“好啊,謝謝你。”


    說罷,兩人一起出了門,相忘也出門去琴房。


    羨君嗔道,“相忘你怎麽又不等我。”


    相忘問道,“你真要去琴房?”


    “對呀。”羨君見琴房走廊光線陰暗且蜿蜒曲折不禁笑道,“相忘,你說這音樂學院不會是以前的巴陵監獄所在地吧。”


    “無聊。”


    “不就開個玩笑嘛。”


    兩人拐進了最近的一個琴房,相忘取出譜子,款款落座,手指輕揚,凝氣撫琴,琴聲響起,委婉卻又堅毅,徐徐而來,似高山流水,又如群山萬壑引長風。


    幾曲下來相忘都不見有絲毫疲勞,羨君柔聲道,“相忘,你歇會吧,讓我也彈一會兒。”


    相忘起身讓給羨君,羨君雙手浮掠,隻聽琴聲歡快卻又不失莊重,詼諧中似乎更帶著一絲不容侵犯的正氣,如流水潺潺,更似南湖蓮池映碧影。


    相忘在一旁打量著羨君,心道這家夥雖然平時沒個正形,沒想到彈奏鋼琴時完全判若兩人,其所竟有仙樂飄雲,祥風近日之感,其造詣在自己所識之人中僅次嵇瀟丞,與自己更是伯仲之間,彈琴時的羨君依然帶著那張笑臉,少了平時的俏皮,眉目俊秀,笑如春風拂麵。


    “相忘,怎麽樣,點評一下。”


    “很好。”


    “就這兩個字?!”


    相忘笑而不語,轉身出門。


    “這個小呆瓜真是惜字如金。”


    隻見相忘拿著幾個蓮蓬進來,遞了一個給羨君。


    “相忘兄,你隨時都可以拿到蓮蓬呀。”


    “全校就音樂學院挨南湖最近,蓮蓬和菱角隨處都是。”


    “那倒是,剛才我一進音樂學院發現荷葉蓮花沿著縫隙長,音樂學院古色古香,原木的建築搭配著掛鈴和雕花,真是自然清新,學院後麵的雲夢台可以遠眺南湖,藕香榭還可以劃船真好。”


    相忘聽完心想這家夥嘴巴上說讓自己帶著逛逛,沒想到早就把學院摸透了,真真是口是心非。


    遂緩緩道,“你在這慢慢練,我得去上課了。”


    羨君奇道,“我看了課表上午都沒課了,你去哪裏上課?香香,你是故意躲著我吧。”


    相忘道,“不是故意躲著你,我修了第二學位,得過去了,不然就遲到了。”


    “那行吧。”


    相忘拿上書包出門,羨君繼續練琴,相忘臨出門前隻見一束陽光映射到羨君身上,真乃桃花麵少年,隻聽羨君邊彈奏邊念,“隻有經曆過地獄般的磨礪,才能練就創造天堂的力量;隻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出世間的絕響。”


    相忘不禁感歎,平時吊兒郎當,沒想到還有這一麵。


    根據課表安排,輔修課與音樂學院的課程錯開,第一節輔修課便定在了開學第一天的上午第二大節課,相忘看了看課表沒想到第一節輔修課會在柳湖學院。


    柳湖學院就在音樂學院斜對麵,總共兩棟教學樓,一棟是希望門旁邊的外語樓,另一棟則是音樂學院對麵的文學樓。


    相忘拿著課表來到了文學樓的2204,教室裏稀稀拉拉的也沒幾個人,上課鈴響了才陸陸續續進來一些拿著早餐的學生。


    因為是會計班,所以女生特別多,一個班上39個人,才10個男生,相忘落座之後也沒人注意到,畢竟太多人不想來上課,請人代課早已司空見慣。


    上課之後教室的前三排始終沒人落座,隻見第一排孤零零的坐著一個瘦弱的人,那人頭發花白,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滿臉的青春痘,憔悴的盯著書本,吃力的聽著老師講課,全身疲憊,但背卻挺的筆直。


    “那個白癡,又一個人坐在最前排,不管什麽課他都一個人坐在最前排。”


    “每次考試都有科目不及格,與其這樣還不如坐後麵玩手機。”


    相忘聽到竊竊私語,心想這會計班的男生竟跟長舌婦一樣。


    早餐的味道充滿教室,隻見一個黃發卷毛女生拿著兩根油條正在啃,那女生長著一張苦瓜臉,滿臉的痘瘡,穿著一件緊身綠色上衣,配著一條緊身褲,活像一根老黃瓜,卷毛女生邊啃邊發出陣陣幹嘔,相忘感到一陣惡心。


    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立刻作鳥獸散,隻見長課桌的抽屜裏堆滿了吃剩的早餐和包裝袋。


    “同學你是音樂學院的嗎?”


    相忘抬頭正是唯一坐在第一排的那個瘦弱男生,“對呀,你怎麽知道的?”


    “昨天老師給了我你的申請表,上麵有你的照片,這裏有張簽到表,麻煩你簽一下字。”


    相忘簽上字拿起書本正準備走,隻見男孩在座位上蠕動著起身,相忘發現男孩背著一個雙肩背包,但因為左肩垮下得太厲害,背包左邊的肩帶根本沒辦法搭在肩上,隻能耷拉在左邊的臂膀,那個樣子倒有些像某些追趕潮流的女生刻意垮下肩帶讓背包吊在屁股後麵——隻是,由於他右肩上卻又正正規規地挎著另一條肩帶,這讓整個背包更加不倫不類的貼在半邊臀部上,活像一隻快要脫落的巨大蝸牛殼。


    蝸牛殼的右下方是一條朝大腿內側幾乎折過了九十度的腿,其實講折過九十度大概是有些誇張了,說那是一條腿也是有些不太符合實際情況的——因為男孩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靠著臀部的力量在地上拖動著一條無法甩動的雙截棍。


    相忘於心不忍道,“同學,我幫你吧。”


    男孩嘴臉掛著淺淺的笑容道,“謝謝,沒事,我可以的。”


    “我叫吳相忘,這個學期都會在這聽課。”


    “我叫姚喆,學習上的事可以找我。”


    “好的,那我不客氣了。”


    兩人話語間下了樓,姚喆下樓不方便,相忘忍不住扶著他,姚喆禮貌的擺了擺手,


    出了文學樓,因是下課午餐時分路上的人熙熙攘攘顯得格外多。


    得並行樹蔭濃密,頭頂上層層疊疊的香樟樹葉把熱情而激烈的陽光剪成碎紙片,撒在畫了黃線的黑色柏油路麵上和成群結伴的男孩女孩上。


    有車經過時,會帶起一陣風來,碎了的陽光也跟著搖曳飄蕩起來,偶爾貼在前麵女生揚起的長發和白裙上,形成一道好看的校園風景,也給人以夏天未過的錯覺。


    走在大學生匯集而成的人流中,耳畔充盈著男生們爽朗的交談聲和女孩們銀鈴般的嬌笑,間或時不時夾雜著樹上歡快的鳥鳴。


    在這熙熙攘攘青春正好的人群裏,相忘走在他的身後,除開同情便就覺得,這樣活著很辛苦吧,大概就像一隻將死的蝸牛——不過,應該是隻足夠堅強的蝸牛,在泉上鳥鳴,繁花似錦的季節裏,一隻背著快要脫落的殼,孤獨著堅強的蝸牛。


    “相忘,吃飯去吧。”羨君迎頭走了過來。


    “不了,我要去聽湖樓幫忙,姚喆,改天見。”


    “好的,改天見。”姚喆一瘸一拐的離去,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


    羨君見姚喆離去,不免心頭一酸,柔聲道,“新同學嗎?”


    “是呀,你不妨也去聽湖樓吃一點吧。”


    “咱們的吳大經理可真會接客呀。”


    “無聊!”


    “相忘,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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