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是被逼來和親的,臨國出生最卑微的公主,卻有著一張妖豔的臉蛋。


    “小狐狸,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父皇連抱都沒有抱過我,卻要我為他獻出我的一生,你說這公平嗎?”紫煙將我抱在懷中,輕柔著我的腦袋。


    我隻是一隻狐狸,紫煙當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但這並不影響她繼續向我傾訴,在這被磚紅色的宮牆圍住的天地裏,我是紫煙唯一的傾訴對象。


    我陪伴了紫煙許多年,從她的傾述中,也知道了她的故事。


    紫煙是宮女所生,沒有皇上的寵愛,她和她的生母在宮中舉步維艱,她五歲那年,遇見了將軍庶子,他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後來也理所當然的兩相情願,將軍庶子承諾,等紫煙及笄之後,就求娶紫煙,紫煙一直很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


    可突然紫煙的父皇,要送紫煙去和親,紫煙知道消息後,偷偷找到將軍庶子,問他能不能帶自己走,可將軍庶子卻猶豫了。


    過了兩三天之後,將軍庶子又找到紫煙,說他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可以帶紫煙走,去過自由自在的餘生。


    紫煙沒有任何猶豫,跟著將軍庶子出了都城,不遠處的大樹下,有一個昏迷的男子,將軍庶子指著那個昏迷的男子,對紫煙說:“這次和你私逃出宮的是我的嫡兄,而我是因為不想看著將軍府蒙羞,追來將你們帶回去的功臣。”


    紫煙向將軍庶子追問,為何要這樣做,卻隻換來一句,“隻有這樣做才能成為人上人,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可將軍庶子不知道的是,在同他逃離都城之前,紫煙已經將此事同她的父皇稟告,將軍庶子用紫煙換前程,而紫煙也用將軍庶子換了她父皇的信任。


    紫煙的父皇疑心很重,曾問過紫煙為何不選擇離開,紫煙說了個最符合她父皇心意的回答,“父皇,就算我逃走,也會被您派人追回來,不如索性別費力氣,更何況我和親之後,需要一個強勁的後盾,父皇您就是我最大的後盾,我之所以將事情告訴您,隻是希望您能相信我。”


    其實紫煙能得到她父皇的信任,最大的原因,是她的生母在她父皇的手裏,她父皇以為有了她生母,就捏住了紫煙的命脈。


    卻不知紫煙的生母在知道她要去和親的那天就決絕地同紫煙說:“煙兒,隻有將自己擺在第一位的人,才能在吃人的後宮裏活下去,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拖累。”


    紫煙懂她生母的意思,也知她生母一旦決定了什麽事,決不會改變,出發去和親的那天,紫煙便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她生母了,她父皇再也左右不了她,隻是這世上也隻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紫煙和親之後,避開她父皇派來的眼線,偷偷找到了她要和親的對象軒轅帝,“我有一筆交易要和你做。”


    軒轅帝輕笑一聲,“你,憑什麽?”


    “憑我這張臉。”紫煙拿出了她從她父皇書房裏偷描的軍事布防圖,遞給軒轅帝,不卑不亢地說道:“還有它。”


    “皇後娘家勢大,你可用我來牽製,若人人都以為你是個貪戀美色的昏君,那你肅清朝堂就會更容易些,至於這軍事布防圖,有了它,你就能開拓疆土,覆滅,”紫煙頓了頓,接著道:“我的國家。”


    軒轅帝聞言,挑眉問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紫煙嘲諷地笑了笑,“你身為皇帝,若是不蠢,自是早已經打探過我以前過的日子,你說為什麽?”


    “所以,你這是為了報複。”


    紫煙補充道:“還有自由,事成之後,你放我出宮去。”


    軒轅帝摸了摸他手上的玉扳指,“成交。”


    在紫煙的幫助下,軒轅帝覆滅了紫煙的國家,也肅清了朝堂,人人都誇讚軒轅帝是個不可多得的明君,可提起紫煙除了妖妃又多了一條賣國的罪名。


    紫煙一直等著軒轅帝兌現諾言,放她出宮,可軒轅帝卻反悔了,他愛上了紫煙,要將她留在這深宮之中,陪著他。


    軒轅帝反悔之後,紫煙並沒有大哭大鬧要求軒轅帝兌現承諾,隻是坐在窗邊,輕撫著我的狐狸毛道:“小狐狸,我不是沒有想過他會不放我出宮,我早已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紫煙將我放到窗邊,對我說道:“你既是一條狐狸,想必從這宮中出去也不是難事,從今往後,你得給自己另尋個去處了。”紫煙說完,關上了窗子。


    我被關在房外,心中隱約覺得不好,施法向屋內看去,紫煙給自己倒了一杯鴆酒,還準備了一些火折子,看來是想燒了這個宮殿。


    紫煙要喝下毒酒之時,我在紫煙麵前現出了人形,將她的鴆酒打翻,朝她承諾道:“你若是想出宮,我幫你,你不用死。”


    紫煙被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我,嚇了一跳,“你是誰?”


    “你的那隻小狐狸。”說完之後,我的臉上出現了同易盡安一樣的紅暈。


    “你是,狐狸精?”


    “是,當初你救我一命,我才有機會修煉成人,現在是我報恩的時候了。”我騙了紫煙,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同她解釋我堂堂一個上神,卻會被區區一個皇帝的箭射中。


    “那你是什麽時候修煉成人的?”


    “就幾天前,之所以一直瞞著你,是怕嚇到你,可你要喝下這鴆酒,我一時心急,便現了人形阻止你。”說完我有些心虛,但好在紫煙沒看出來。


    “那依你現在的能力,可以帶我離開皇宮嗎?”


    我點頭道:“自然可以,你想去哪我都能帶你去。”


    “我想去江南!”


    “那我便帶你去江南。”我抱著紫煙飛出了皇宮,租了輛馬車之後,帶著紫煙向江南的方向駛去。


    紫煙卻覺得有些奇怪,向我問道:“小狐狸,你為何不用飛的,這樣不是更快些嗎?”


    我當然不能直接回答,是因為想和你多待一些日子,便有些啞口無言。


    “哦,你是不是法力不夠啊,畢竟也才化為人形,不好意思了,小狐狸。”紫煙語氣裏都是歉意。


    “沒事,沒事。”


    我和紫煙一路走走逛逛,吃了很多美食,看了很多美景,終於來到了江南,隻是將紫煙送到了江南之後,我也沒了理由可以留下。


    紫煙在江南買了套臨水的三進三出的小院子,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小狐狸,你有地方去嗎?”


    “沒有。”我可伶兮兮地說道:“這裏修仙的人士那麽多,我又法力低微,他們要是遇見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我斬殺,可怎麽辦?”


    “那你要是不嫌棄,就留下來,和我一起生活吧。”紫煙笑著對我說。


    “不嫌棄,不嫌棄。”


    在變成小白狐陪著紫煙的這些歲月裏,我從一開始對她好奇,逐漸變為憐惜,最後徹底喜歡上了她。


    紫煙不是賣國賊,她父皇是個昏君,連帶生出來的皇子,也都是不成器的,在他們手下百姓苦不堪言,軒轅帝雖然是個不守誠信的,但確實是個好皇帝。


    人人都說紫煙惡毒絕情,但我卻知道她是個極其心軟的人,不然也不會將我這樣一個狐狸精留下。


    我和紫煙相依為命了三年,我娘突然給我傳來消息說,易盡安斷了條尾巴,讓我盡快回青丘一趟。


    九尾狐斷尾是大事,何況還是王脈的尾巴,我必須得回青丘一趟。


    臨行前,我同紫煙表明了我的心意,“煙兒,你可願等我半年,半年之後,我帶你回去見我父母?”


    紫煙麵帶羞澀地點頭同意了,“小狐狸,我等你回來。”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我滿心歡喜地回了青丘,到了青丘我才知道,易盡安是為媚似斷的尾。


    易盡安躺在床上,見了我之後,朝我問道:“池亦,你也是來勸我放棄的嗎?”


    “不是。”我頓了頓,接著道:“盡安,我在外這些年,愛上了一個人,她讓我懂了你,你願意為媚似斷尾,我也願意為她斷尾。”


    “哦?她是誰?”


    “她叫紫煙,一個凡人。”我拍了拍易盡安的肩膀,玩笑道:“我也該去為紫煙斷尾了。”畢竟,一個上神想要迎娶一個凡人,也得費些事。


    我沒想到的是,聽說我要迎娶一個凡人,我父母並沒有反對。


    我爹咳嗦了兩聲道:“凡人總比青龍族的好些,何況,我和你娘是真怕你和少族長一樣,斷了尾巴。”


    聽了我爹的話,我不免有些感激易盡安。


    得到我父母的首肯之後,我立馬回了江南去找紫煙,準備將她帶回青丘,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在人間待的時間過長,忘記了天界一天,人間十年的事,我來回用了三個月,人間卻過了百年。


    我安慰自己,隻要找到紫煙,將她的前世記憶找回來,我們就還能在一起。


    我又回了天界,去了司命殿,“司命,幫我找一個叫紫煙的人。”


    司命查完所有命薄後,搖頭和我說:“池亦上神,沒有這個人。”


    “不可能!司命,你若是騙我,信不信我燒了你的司命殿!”我威脅道。


    “池亦上神,我不敢騙你,真沒這個人。”


    “可我明明遇見過她,還向她承諾過回去找她。”


    司命看著我的崩潰,猶豫地開口道:“池亦上神,若說我這沒了她的命薄,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什麽?”


    “她選擇了魂飛煙滅,永絕於世間。”司命有些害怕地開口。


    “魂飛煙滅?”我呢喃著這幾個字,我知道依照紫煙的性格,若她覺得我背棄了她,為了不再同我有任何瓜葛,選擇魂飛煙滅這條路也不足為怪。


    我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司命殿,像個孤魂,遊蕩於三界之間。


    紫煙消失在世間以後,我不是沒想過隨紫煙而去,隻是我舍不得,我喝了酒之後,就能見到紫煙。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年,易盡安找到了我,他用水將我潑醒,第一句話就是:“池亦,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你和紫煙……”


    我打斷他的話,“沒什麽對不起的,你找我有事?”


    “和我回青丘。”


    “不回。”我拒絕了易盡安,拿起一旁的酒繼續喝起來。


    “我有了孩子。”


    鬼使神差之下,我跟著易盡安回了青丘,他的孩子是個小姑娘,名叫易長樂,雖還是隻小狐狸,可看著十分聰慧,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媚似嫁給了青龍,而易盡安娶了星桃爾。


    “池亦,青丘的事就交給你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易盡安帶著星桃爾和易長樂消失在了我麵前,我知道易盡安是想讓我有事做,而不去想那些傷心難過的事。


    想了想易長樂,我認命地開始幫易盡安處理青丘的雜事,我們兩兄弟總要有一個幸福才是,既然我已經失去了幸福的機會,易盡安可以幸福才好。


    我就這樣幫著易盡安守了很多年的青丘,直到長樂消除混沌之氣前,一個一身紫衣,麵上帶著半鬼魅半神袛麵具的人,出現在我的書房裏,“池亦,你想紫煙回來嗎?”


    聞言,我將頭從公文抬起,“你是誰?”我心中十分警惕,這人竟能不聲不響出現在我書房裏,法力深不可測。


    “我叫紫尊,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


    “幫你讓紫煙回來。”紫尊的聲音滿是誘惑。“不久之後,易長樂會帶著佛檀回來,消除九尾狐族封印的混沌之氣,”紫尊掏出一個瓶子,“你隻用將這瓶子裏的東西,讓易長樂服下,讓她陷入昏迷就可以。”


    “不可能,你請回吧。”我拒絕道。


    紫尊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枚投影石,那裏麵的人,和紫煙長得一模一樣,紫尊看我呆愣地表情,繼續誘惑道:“這瓶子裏的東西,隻會讓易長樂昏迷,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傷害,我保證。”


    看著投影石中紫煙熟悉的臉,我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我接過了瓶子,“我答應你。”


    不久之後,長樂如紫尊所說,回到青丘消除了混沌之氣,我偷偷喂長樂服下了瓶子裏的東西,我沒想到的是,長樂這一昏迷就是兩萬年。


    眼看瞞不下去後,我將長樂昏迷的消息通知了易盡安,看他日日守在床邊,我忍不住內疚道:“盡安,對不起,是我沒有護好長樂。”


    “不關你的事,池亦,我才是長樂的父親,是我沒有護好她。”易盡安突然抬頭望向我,“池亦,我也沒有做好當一個族長的職責。”


    我並沒有將紫尊的事告訴易盡安,長樂昏迷的這兩萬年裏,紫尊一直沒出現。


    直到長樂醒來,紫尊才又出現了,他朝我吩咐道:“青龍族族長的繼任大典,你想辦法讓易盡安夫婦去。”


    我沉下臉來,“我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了。”


    紫尊又掏出一顆留影石,紫煙滿臉淚痕,求救道:“小狐狸,救救我。”


    “你把紫煙怎麽了!”我衝上前去質問紫尊,卻被紫尊擊飛在地。


    “這兩萬年來,我之所以沒出現,就是幫你救活了紫煙,隻是,青龍族的事,你必須幫我辦,否則就算紫煙活過來,你也見不到她。”紫尊向我威脅道。


    我又答應了,說服易盡安和星桃爾去了青龍族就,可他們去了青龍族不久,就和我失去了聯係。


    我雖然擔心,但我安慰自己,易盡安法力高深,應該出不來什麽大事,紫尊卻又出現在我麵前,“讓易長樂去青龍族找易盡安夫婦。”


    “就算你殺了紫煙,我也不會再幫你任何事了。”


    “是嗎?”紫尊輕蔑地笑了笑,“可若我將你做的事,告訴易長樂,她一直相信的池亦叔叔,竟給她下藥,你也無所謂嗎?”


    “你!”想著長樂甜甜地朝我喊池亦叔叔的樣子,我沉默了。


    “何況,若是你不答應,紫煙必死無疑,你不想紫煙因你魂飛煙滅兩次吧?”


    “這是最後一次。”


    “好。”


    我沒想到就是這最後一次,讓易盡安身隕了,我救不了紫煙,還害死了易盡安,我痛不欲生之時,天罰出現在青丘,無論我怎麽抵抗,終究是抵不過天罰,我眼看著九尾狐族覆滅。


    我正要被天罰掐死之際,長樂出現救了我,我知道自己被天罰所傷,已無力回天,想向長樂坦白一切,可我剛開口說了幾個字,長樂就將我的話打斷,“池亦叔叔,我爹爹一直相信你,我也是。”


    原來易盡安什麽都知道,我知道他是因為紫煙的事,有愧於我,即使他因為神魂盡碎而死,也沒怪過我分毫。


    天罰說九尾狐族因為長樂才覆滅時,我終於明白了為何易盡安從長樂出生起便離開青丘,他定是知道了日後九尾狐族會因混沌之氣而覆滅,他在想辦法救九尾狐族。


    玄武族的少族長江與川為了救長樂而身隕,我很羨慕他能救下心愛之人,可因為他的身隕,長樂呆坐著的模樣,仿佛成了個瓷娃娃,一碰就會碎。


    我不敢上前,我知道我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還好江纖凝來了,聽到她的聲音,長樂動了動,江纖凝和長樂談話後,長樂很內疚,我強撐著最後一絲力,和她說,不要怪自己,她是九尾狐族最好的少族長。


    我倒下去的時候,我看到長樂哭喊著向我爬來,可我實在沒有力氣了,隻能閉上了眼睛。


    我這一生,終究欠了紫煙,欠了易盡安,更欠了整個九尾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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