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心急如焚,栩瑤現在就是如此感覺。


    從謝益凡的口中她才得知,自己那五千族人現在狀況竟如此悲慘。


    自三月前血門五洞被清剿完畢,旬西戰役結束後,投降的肯綮洞普通民眾就被下令流放至六崗,旬黔道內一個邊緣縣。


    在買下栩瑤後,謝益凡就叫人去打聽了這被流放的五千肯綮洞旬人的下落,最後得知這些人都被安排在深山裏開采礦洞。


    由於這幸存下來的幾千旬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殘,所以在這最危險、最勞力的礦洞裏,肯綮洞人口銳減極其嚴重,到現在如今隻剩四千餘人。


    即便還剩有四千人,但在接下來酷熱難耐的夏季裏,最終能活下來的人恐怕已沒有多少。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栩瑤隻恨不得飛到六崗拯救自己族人,慌亂中看到了謝益凡那冷漠的臉。


    這時她明白,之前謝益凡所做的各種怪異行為其實都是在檢驗自己,檢驗服從性。


    南北兩道,她選擇走南道。


    在見到路旁的旬民後,她也按照謝益凡的命令走出馬車車廂,蹲在馬車車架上對跪在下麵的人詢問道。


    “你們,從哪裏來的?”


    走下馬車後,栩瑤第一句話就是詢問這些人的來曆,這也是謝益凡要求的。


    聽聞此問的旬民長者更是不敢抬頭,用不知應付多少遍的話語回答著栩瑤的話。


    “回女君話,賤民們都是來自旬黔邊境,是躲避戰火的難民。”


    “邊境…”


    栩瑤默念一遍,眼光望去,發現跪在地下的難民中沒一個人敢抬頭看向自己,就連最調皮的孩童都被自己母親死死按在地上,生怕發出任何雜音惹怒貴人。


    他們做為逃難外地的異族人,為了生存把卑賤做到了極致,隻為求得一絲生存之機。


    加上栩瑤也沒走下馬車,所以其餘人也不敢抬頭窺視。


    “你們,為何來到這裏?”


    跪地的旬族長者開始猶豫起來,明明第一個問題他就已經回答了自己這些人的來曆,為何馬車下來的貴女還要詢問原因呢?


    莫非…


    和身旁幾人對視一會後,領頭的長者才猶豫著回答道:“回,回女君大人話,我們…我們其實都是來自西荒大山,因為戰亂才來到這裏…”


    旬族長者準備的措辭剛說到一半,就被驚訝的栩瑤打斷道:“你們都是來自西荒?那不是血洞旬人嗎?怎會來這…”


    盡管栩瑤滿臉疑惑,但是當說出血五門一詞後,跪下的旬人們全都緊張顫抖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物。


    “不不不,女君冤枉啊!我們真的不是血洞旬人,我們已經改信了落蒼洞和百華洞等,我們…我們真的都是被血洞給迫害的啊!”


    “迫害…”


    栩瑤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地一群人,因為從信仰看來,這些都應該是自己的族人啊?可為何…


    當然這個問題栩瑤沒有問出,不問她也知道一些。


    為了應付戰爭,血五洞強行搜刮了自己區域內旬人寨落的財富用於彌補自身,同時還強行征召成年男性去作戰,導致西荒大山裏的旬人寨落對血五洞意見極大。


    可是,這還不是謝益凡要她詢問的答案,謝益凡要她問的是,這些人為何會遷移來這裏。


    搖搖頭,栩瑤感覺這麽問也問不出謝益凡想要問的話,於是她對這些人直接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也是謝益凡要她一定問的問題。


    “你們,恨胤夜嗎?”


    這個問題一出,栩瑤不需要這些人回答都知道了答案。


    對於求生於外地的難民來說,他們敢恨收留他們的人嗎?會恨嗎?


    至此栩瑤也明白謝益凡為何寧願多繞路也要來這裏,因為他想讓自己知道所謂的恨是多麽無力、無用。


    但接下來旬民的回答卻出乎了栩瑤的意料,他們並沒有像之前那般驚慌,而是沉默一陣後才歎息一聲道:


    “女君是想問我們,胤夜滅亡我們古旬國後我們旬人後裔是否還會恨胤夜是嗎?”


    栩瑤張張嘴,想再說些什麽補充時,下麵旬人卻接著繼續緩緩說道:


    “其實,女君去問生活在旬州的其他旬民後人更能知道答案,我們從西荒遷徙而來,一路上的旬民後人們皆以為胤夜人而自豪,他們比胤夜人更喜歡胤夜。”


    “至於我們我們為何會遷徙數百裏來到這裏,不選擇去西荒大山深處或者就近安定在旬黔道裏,則是因為無論哪裏,我們都待不下去。”


    “西荒深處是景、欽人地盤,我們去到那裏麵臨的威脅會更大,留下在原地隻能是等死,旬州邊境因為血洞巫神們做孽太多,那裏的百姓更加仇恨我們,唯有這裏,我們才能找到生機。”


    “我們並不憎恨胤夜,我們恨的是,從沒有把我們當人的血洞巫神們,他們掠我財物,為私為欲,掠我兒女,為奴為隸。”


    “我們自己供奉的洞裏真神,最後吞噬我們了我們血肉,我們曾經憎恨的胤夜,卻在最後接受了我們。”


    “女君大人,您說我們要恨誰呢?”


    恨誰?


    恨自己嗎?


    這就是謝益凡想要自己知道的答案嗎?


    栩瑤愣愣地看著下方人群許久,內心不知是悲是喜。


    這是她想不到的回答,也和她心中的答案遠遠不同。


    到底是誰錯了


    自己嗎?


    栩瑤迷茫了,內心深處一直堅定的信念開始動搖。


    她茫茫然地轉身朝車廂內走去,因失神還差點摔倒在車上。


    車廂內,謝益凡正悠然地坐在小茶座前,品嚐著冰鎮果酒帶來的透心涼,似乎對外麵人群的回答早有把握。


    在看見栩瑤麻木愣神地走進來後,謝益凡抬手就製止了她想說的話,隨後從一旁儲物格子裏取出一把金豆子撒在桌子上。


    “我們是貴人,貴人就不能吝嗇。”謝益凡指著桌上的金豆對栩瑤說道:“拿去打賞給他們。”


    看著桌麵上的金豆,即便內心有無數的話想說,但栩瑤最後還是屈身行禮,畢恭道:“是,主人…”


    拿著金豆再次走出車廂後,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人群,栩瑤眼神裏透出許多的迷茫。


    不過這些迷茫並沒有持續太久,現在還有更讓她揪心的事等著她。


    若去晚了,那她苟活於世的信念也將全無。


    她想把金豆就這麽撒出車外,但是轉念一想,這麽就和曾經奴役他們的血門巫神以及高傲的胤夜貴族有何不同?


    於是她赤著腳,走下了馬車。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玉足,旬族老人目瞪口呆搞不清狀況,正當他開口詢問時,一顆顆奪人心魄的金豆子落在了他埋首伏地之前。


    一把金豆不過一兩多,但這一兩多的黃金卻能讓他們所有人安然地渡過今年冬季。


    這是能救命的金豆,老人帶著其他人瘋狂磕頭著,嘴裏不停表達感謝。


    在貴人走回馬車後,老人偷偷地抬頭看了一眼,想記住這位貴人模樣。


    雖然他隻看到了一個背影,但他卻看到了曾經十分熟悉的背影。


    短裙套裝並不是所有西荒旬人穿的,這是血五洞裏麵負責祭祀的巫女才能穿。


    尤其是栩瑤短裙上那清晰精美的藍色玄鳥圖,更是佐證了她的身份。


    這是血洞的,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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