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廳監獄北區。


    高克儉沿著通道慢慢走著。


    獄警跟在身後,手裏拎著一個食盒。


    聽到有人來了,韓明舜興奮的等在牢房門口,張著嘴嘿嘿傻笑。


    看到來人是高克儉,他嚇得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一沒留神絆到吃飯用的小桌子,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他趕忙又爬起來,快速退到暗影裏。


    高克儉吩咐獄警:“把門打開。”


    獄警掏出鑰匙打開牢房鐵門。


    高克儉說:“你先出去吧,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來!”


    “是。”


    獄警躬身退了出去。


    高克儉拎著食盒進了牢房,來到韓明舜近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微笑著說:“韓公子,還認識我嗎?”


    韓明舜點點頭:“認、認識……”


    “我是誰?”


    高克儉繼續和顏悅色。


    韓明舜哆嗦著:“你、你是高高、高科長。”


    “不錯嘛,起碼還認得我,都說你瘋了,看來傳言有誤。”


    “………”


    “餓了吧?”


    “餓了。”


    高克儉打開食盒,頓時香氣四溢。


    一碗紅燒肉、一碗白肉血腸、一碗溜肉段,外加一碗白米飯。


    韓明舜眼睛都直了,吞咽著口水,想吃又不敢動手。


    高克儉說:“吃吧。”


    韓明舜連筷子都不用,抓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裏,吃了兩口,嗚咽著說:“紅燒肉太好吃了,嗚嗚……”


    高克儉說:“韓公子,你隻要告訴我,錢藏在什麽地方,我保證,讓你頓頓都能吃上紅燒肉!”


    一聽這句話,韓明舜立刻不吃了,重新又縮回角落裏。


    高克儉臉色沉了下來:“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不可能再等一個五年!你今天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否則的話,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再問你一次,錢藏在哪了?說!”


    韓明舜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高克儉凶神惡煞一般,全沒了剛才慈父般的樣子,他掐著韓明舜的脖子,重重扔在鐵欄杆上。


    還沒等韓明舜爬起來,又被狠狠一腳踹在肚子上。


    韓明舜跪在地上,不停的幹嘔。


    剛吃的紅燒肉又嘔了出來。


    “說不說!”


    高克儉揚手又是一記耳光。


    韓明舜嚇得哇哇大哭:“求求你,別打我了……”


    高克儉怒道:“房子和地都充了公,錢呢?你爹那可是藍翎五品,當了二十多年的官,民脂民膏沒少劃拉吧,光是在工程局擔任監察副史那幾年,任上就撈了多少,沒有十萬也有九萬九!沒錢?你糊弄鬼去吧!韓半城又不傻,怎麽可能不給他的傻兒子存點家底兒!”


    “求求伱,別打我了,我真不知道,嗚嗚嗚嗚……”


    韓明舜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高克儉點點頭:“既然你不說,我也不跟你耗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了出去。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基本和於明說的差不多。


    當年,韓瑞路遇土匪,死於亂刀之下,消息傳到家中,他的兩個小妾卷了部分錢財不知去向。


    為了得到韓家的財產,高克儉設局栽贓韓明舜通共,這類案子,最後都會交由特務科審理。


    韓明舜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智力和十幾歲的孩子差不多,如果韓瑞活著,高克儉也不敢明目張膽構陷。


    韓家一夜間傾家蕩產,房子和土地被“依法”充了公。


    韓明舜鋃鐺入獄,在高克儉的授意下,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三五天才給一頓飯,精神狀態愈發的不正常。


    五年裏,高克儉問過韓明舜不下二十次,問題隻有一個:錢藏在哪裏!


    這種審訊不能放在明麵,隻能私下裏親自問,特務科科長的身份,監獄這種地方又不能來的太頻繁。


    所以,隻能長期關押韓明舜。


    ……


    升任警尉,成了劉文龍的副手。


    齊越也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並且配備了專車。


    屋外傳來敲門聲。


    房門一開,高克儉邁步走了進來。


    齊越起身相迎:“科長。”


    高克儉微笑著說:“忙什麽呢?”


    齊越說:“我在查看王連升的檔案。”


    高克儉問:“怎麽,你懷疑他是間諜?”


    齊越說:“最近一段時間,他經常出入青年棋社,可據我所知,他根本不會下棋,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


    高克儉沉吟著:“不會下棋,經常去棋社,確實可疑。不過,劉文龍跟我說過,王連升華而不實,做事顛三倒四,不太可能是間諜。”


    齊越說:“萬一、他要是裝的呢?”


    這句話說到高克儉心坎上了。


    他當時也有這種想法。


    “其他五個人呢?”


    “還在監視,暫時沒發現異常。”


    “查案就好比釣魚,隻要有足夠的耐心,魚早晚都會咬鉤,慢慢來吧。哦,對了,有件事要你去做。”


    “您請吩咐。”


    “監獄北區關著一名共黨,這個人裝瘋賣傻,始終不肯招供,繼續關著也沒什麽意義,你去把他處理掉。”


    齊越問:“您說的處理掉,是不是要做的隱秘一些?”


    “沒錯。這個人牽扯太多,你一會兒把人提出來,就說奉命轉押巢鴨監獄,半路上,隨便找個地方……”


    高克儉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齊越說:“監獄肯定要轉押手續。”


    高克儉說:“我一會兒給監獄長打電話,你隻管去就是了。”


    齊越知道,秘密處決犯人都不會有手續,以避免事後留下證據。


    齊越又問:“犯人叫什麽名字?”


    高克儉說:“韓明舜。”


    齊越說:“我這就去辦。”


    高克儉攔住他:“知道為什麽讓你去做嗎?”


    齊越搖了搖頭:“不知道。”


    高克儉說:“這是我立的規矩,每個加入特務科的新人,必須親手處決一名反抗分子,以此向滿洲國表示忠心!”


    齊越恭聲說:“卑職明白了。”


    “做的幹淨一點!”


    高克儉轉身走了出去。


    想起那個可憐人,齊越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自己不去做,也會有別人去做,況且不做也不行。


    臨出門時,他想了想,拉開抽屜,翻找出兩塊奶糖揣進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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