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聞言麵色一沉,他身後兩個漢子見狀立時齊聲道:“混賬,膽敢對程真人無禮!”兩人一個拿錘、一個拿斧,衝上前來。


    程薺急忙伸手攔住二人,轉身向程毅嬌聲道:“二叔,蕭……蕭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他不是故意打斷神碑的,你不要怪他。”


    程毅哼道:“薺兒,不管他是誰,打斷了神碑,非同小可,二叔可不能袖手不管。”


    程薺惶然道:“二叔,此事我正想求您,您名震天下,快想個法子幫幫蕭大哥,不然……他們追究起來,蕭大哥就麻煩了。”


    “薺兒,你打的好算盤,不但想讓二叔不懲治這小子,還想讓二叔替這小子去那群老頭子那裏觸黴頭,嘿,薺兒,你為了這小子可是想把二叔都誆了呀。”


    程毅言罷又上下打量蕭鈞一眼,再打量打量程薺,湊近了嘿嘿笑道:“薺兒,你變了,你變了呀。”


    二人親近相熟,程薺怎不知他揶揄取笑之意,立時羞紅了臉,跺腳道:“二叔,你欺負薺兒……”


    蕭鈞心中憤懣,聽程薺曲意討好程毅,氣憤難平,大聲道:“程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蕭鈞一人做事一人當,石碑是我毀掉的,誰要想追究,我蕭鈞隨時恭候!”


    話一出口,程毅尚未回應,兩個漢子臉上齊齊泛起古怪笑容:“好一頭強驢!”


    程毅原本春風滿臉,霎時轉冷,向那持錘的漢子道:“程修,去,教訓教訓這小子。”


    “是!真人!”


    程修也不客氣,雙錘一擊,一聲霹靂響起,一道電光直撲蕭鈞,蕭鈞看那電光來的快,急忙使出流風術,身形一閃,狂風漫卷,躲過電光,隨即劈出一道劍氣斬向程修。


    程毅何等眼光,一看蕭鈞身形,急忙叫道:“流風術,這小子是葉城的,程修你小心。”


    程修哈哈一笑,示意知道,閃身躲開劈來劍氣,雙錘一擊,立時一左一右兩道閃電分進合擊,蕭鈞看兩道閃電來勢變幻莫測,不敢大意,急忙一邊使出流風術躲避,一邊以流風八劍抵擋。


    二人皆是水天境,境界相若,此時各使絕學,立時風卷雷動,電閃雪飛,煞是好看。


    程毅看蕭鈞劍氣掩映在風雪中,凜冽如霜,迅疾如風,既有磅礴氣勢,又變幻莫測,身形遁法又有雲氣彌漫,飄忽不定,竟隱隱有占據上風之勢,心中暗凜:“這小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實在難能可貴,隻是……可惜是個野人。”


    原來他隱在暗處,早早就將一切看在眼裏,隻是未料到蕭鈞修為精妙如斯,瞥眼見程薺神色著緊,一雙眸子隨著蕭鈞身形起落流轉不定,不禁心下暗歎。


    程修和蕭鈞鬥了半晌,不占上風,心裏暗急:“自己修道數十年,還奈何不了一個毛頭小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天心宗主修雷法,程修在天心宗小有名聲,乃是後起之秀,走的是鍛體路子,身快錘猛,輔以雷電相攻,惑人心神,攻伐周身,平時交手,無往不利,隻是蕭鈞已通劍意,神魂強大,又有諸般絕學在身,這雷聲電光的惑神之術,對他就絲毫無用,而且若非他顧念程薺,隻須使出無形劍氣,立時就能將程修擊傷。


    饒是如此,程修也漸感吃力,他不敢再猶豫,當機立斷,大喝一聲,將手中兩個銅錘擲出,一個銅錘放出閃電,盤旋飛舞擊向蕭鈞,另一個銅錘卻扔向半空,銅錘飛出十幾丈高,錘身立住,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轉。


    程薺見狀臉色一變,大聲道:“蕭大哥小心,天雷要來了。”


    蕭鈞淡淡一笑,躲過飛來的銅錘,仰頭望天,突覺腳下鬆動,身邊炙熱,低頭一看,隻見躲過的銅錘鑽入土裏,繞著自己飛快地畫了個圓圈,約莫二十餘丈方圓。


    那銅錘一旦畫過,猛地鑽入地中,然後就聽嘭地一聲,四周地火攢動,火苗高出丈許,蕭鈞大驚,他隻防著天雷,那料到此處突然生出地火,身子一閃,要向火圈外飛去,忽聽哢嚓一聲,抬眼見數裏內烏雲密布,電光閃動,一道閃電飛出劈中大錘,大錘滴溜溜一轉,忽地化出數十道閃電,劈向地火圓圈,二者相觸,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刹那間火苗高漲,有燎原之勢,而天上雷光閃耀,金蛇亂舞,將這十丈方圓映照的如雷神火獄,蕭鈞身影在其中飛躍閃躲,數度險些被閃電擊中,一時狼狽不堪。


    程薺看得大急,驚呼一聲,掙紮著要撲過去,程毅淡淡一笑,將她扯住,程毅何等修為,這下程薺如何掙紮得開,隻是大聲叫喊,程毅卻不管他。


    蕭鈞飛身躲過一道閃電,陡然身下火熱,餘光瞧見衣裳下擺竄起火苗,連忙揮手打滅,舉目見四周火勢熊熊,有燎原之勢,竟不知該躲向何處,仰頭仰頭又見一道閃電劈下,心中暗凜,橫飛數丈躲過,又見地火襲來,上下夾擊,四麵皆火,一時心裏大急。


    程薺看在眼裏,心焦不已,叫道:“師兄手下留情。”


    程修盤膝而坐,閉目凝神,頭上白氣蒸騰,額頭汗水涔涔而下,顯然全力施為,已然聽不見她說什麽。


    程毅笑道:“程修倒有本事,修成了天雷地火,卻連我也瞞著。”


    持斧漢子聞言眼中異色一閃而逝。


    這時突聽一聲龍吟,隻見天雷地火中,忽然現出數丈長的白龍影,在電光火影中飛舞盤旋,蕭鈞身在其上,馭龍而行,頭發飛舞,恍如天神。


    程毅登時驚得瞠目結舌,揉了揉眼,喃喃道:“這……這……是……劍意……啊……不是……天龍法相……真龍之意……”


    這確實不是蕭鈞的龍影劍意,而是蕭鈞自所修雲渺劍法的中無意悟出的,龍影劍意乃是劍意一途,講究的是惟精惟一,勇猛純粹。


    說來也奇,蕭鈞偶然學會的雲渺劍法卻好似是符劍法,能符化白龍,而所化白龍講究的是飛騰變化,氣機吞吐,此劍法蕭鈞初學時尚不覺,後來浸潤既深,忽一日有所悟,竟從這雲渺劍法的擊殺之術中悟出符劍白龍之象。


    其實,劍氣,劍意,符劍,究其根本皆是劍,劍道同源,殊途同歸,蕭鈞既已精通劍意,又修出了無形劍氣,於氣意二道皆入絕頂之藩籬,已初窺劍道本源之微末,論劍道之體悟,當世已可躋身前列,隻是他境界尚低,眼界未開,不自覺罷了。


    因此以他於劍道之體悟,日日苦練這雲渺劍法,觸類旁通悟出這符劍雲龍之象卻也並不令人奇怪。


    雲龍法身一現,頃刻間變成十餘丈長,鱗有白光,尾生慶雲,龍首則瓔珞華蓋諸般異象顯現,蕭鈞身處其上,手持長劍,威風凜凜,頭頂隱隱有冕旒垂落,真仿佛天人一般。


    這一幕驚呆了眾人,不必說持斧漢子,就連程毅都瞠目結舌,而其他被擄掠來的少男少女,則早已跪倒在地,山呼神仙萬歲。


    “蕭大哥……蕭大哥……”


    此時的程薺早已將擔心和焦慮拋之九霄雲外,她眼中異彩漣漣,盡是欽慕之色。


    雲從龍、風從虎,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這時烏雲翻湧,電閃雷鳴,正是行行雲布雨之象,雲龍得這天象之助,法相威嚴,凝實沉穩,在雷光閃電中倏忽來去,從容遊弋,那雷電擊中白龍,也隻是滋潤龍身,至於地火,法相過處,狂風大作,頓時將地火吹的四散,雖然火勢不減,卻傷不到蕭鈞分毫。


    白龍猛地一個盤旋,龍身節節向上,龍首向上噴出一道白氣,直衝雲霄,仿佛一道白柱矗立於天地間,蔚為壯觀。


    “行雲布雨,天地感應,這果是真龍啊,逍遙洲許久未見了!”


    程毅話音方落,就聽天上一聲巨響,電光更盛幾分,忽地冷風勁吹,黃豆般大小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了下來,須臾間大雨滂沱,雨水傾盆,片刻間將地火澆滅。


    這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天雷消散,地火湮沒,那雨便也停了。


    晴日靜好,天光明媚。


    神霄山赫赫有名的天雷地火之法反掌之間就被蕭鈞破掉了。


    蕭鈞右手輕拂,龍爪輕探,嗡的一聲,隻見一個銅錘從土裏飛出,滴溜溜轉了一圈如流星一般向外飛去,一時也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雷聲消散,雲消雨霽,夕陽餘暉灑落,天地金黃,蕭鈞收了白龍法相,衣衫飛舞,翩然而下,說不盡英俊風流,程薺看在眼裏,一時癡了。


    “小兄弟道法高妙,程修佩服。”


    程修慘然一笑,仰天吐出一口鮮血,向後倒去。


    “不敢。”


    蕭鈞微微欠身。


    說起來,他麵上雖古井不波,心中卻早已波浪滔天。


    偶然學來的雲渺劍法竟然厲害如斯。


    程毅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哼道:“本是處虛之學,你修為不到,何必逞能?”


    程修麵有愧色,低聲道:“程修給宗門丟人,回山之後自會閉門思過。”


    程毅淡淡道:“你輸給葉城弟子,也不算丟人。”轉頭看向蕭鈞,喝道:“小子,你魯莽無知,有勇無謀,以後會吃大虧,你記住我的話。”


    蕭鈞道:“不勞費心。”


    程毅冷冷一笑,喝道:“咱們走。”身遭電光閃耀,電光滅時,諸人已經消失不見,就像憑空消失一般。


    ,片刻空中隱隱轉來程薺聲音:“蕭……蕭大哥……戴好……戴好……”聲音模糊不清,斷斷續續,緩緩消散在風中。


    蕭鈞剛剛獲勝,正有幾分得意,見到程毅這來去無蹤的絕妙遁法也不禁又驚又佩,頓時收起驕傲之心。


    蕭鈞轉身想要離去,忽聽風中好似傳來囈語聲,仔細聽,卻是程薺的聲音:“蕭……蕭……大……戴……簪……”


    模模糊糊,似斷還連。


    蕭鈞歎了口氣,望著程薺離去方向,久久不語,忽然抬手摸了摸頭頂的碧霄天心簪,喃喃道:“她說的是……讓我戴好簪子吧。”


    手撫碧簪,心生惆悵,歎了口氣,待要離去,行了幾步,猛地大叫一聲,霎時臉上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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