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沒能保護好主上,罪孽深重,還請主上責罰!”


    趙靖一撩衣衫,便要跪倒。


    蕭鈞急忙攔住,安慰幾句,便引著眾人向茶肆行來。


    誰知剛到茶肆邊,茶肆老板就走了出來,罵道:“快將這些野人帶走,真是晦氣。”


    “什麽野人!”


    蕭鈞雙目一瞪,卻看到陳浮,趙靖一行人額頭齊齊現出一撮火焰,不禁一怔,抬頭看,烈日正當空。


    “還說不是野人,快帶他們滾,你……你這王八蛋也滾!”


    茶肆老板指著蕭鈞破口大罵。


    話音方落,桌上一根筷子突地跳起,快逾閃電插入茶肆老板眉心,茶肆老板慘叫一聲,倒地而亡,茶肆中幾個童子見勢不妙拔腳就跑,邊哭邊叫,轉眼不見。


    “阿離……你……你怎麽胡亂殺人。”


    茶肆老板的眉心緩緩流出鮮血,片刻染滿臉頰,蕭鈞看著這一切,又驚又怒。


    陸離卻不看他,拿起茶碗,輕啜一口,冷笑道:“怎麽?你要替老板報仇?”


    “阿離……你……”


    蕭鈞陡聞此言,心中一震,細細打量陸離,見她眼中波光閃爍,握著茶碗的手在微微發抖,頓時心中一軟,柔聲道:“阿離,我知你是因老板罵我心裏生氣,可他也罪不至死呀。”


    “你可以替他報仇,要殺要剮,隨你。”


    陸離放下手中茶碗,直直望向蕭鈞。


    “阿離,你何必說這些氣話。”


    蕭鈞歎了口氣,待要走進茶肆,忽聽陳浮道:“嘿,小姐姐,看來你是我師父的相好吧?”


    蕭鈞深知此時陸離正在氣頭上,聽陳浮語氣不敬,急忙勸阻:“小浮住口……”


    陳浮哈哈一笑:“唉,師父,你就是太正經,不懂女人的心,呶,別看你這相好是個冰一樣的美人,隻要徒弟出手,必能讓她對你服服帖帖。”說著擼起袖子走進茶肆。


    蕭鈞大驚,急忙喝道:“小浮……”


    話剛出口,茶肆中突然大風疾吹,剛剛踏入茶肆的陳浮哎呦一聲倒飛出來摔了個狗吃屎。


    “小浮你沒事吧?”


    蕭鈞慌忙扶起他,見他雖然摔得鼻青臉腫,並無大傷,暗暗鬆了口氣。


    “師父,我沒事……哎呦,師父,這凶巴巴的婆娘可不是好相與的,我看你還是快把她趕走吧。”


    陳浮捂著腰眼,齜牙咧嘴。


    “住口!”


    蕭鈞聽陳浮話語越來越荒腔走板,急忙喝止,扭頭望向陸離,正撞上她充滿殺氣的一雙眸子,登時心頭一跳。


    這殺氣,他在千尋樓下見過。


    蕭鈞急忙將陳浮掩在身後,陪笑道:“阿離,別生氣,這是自己人。”


    陸離道:“野人豬狗不如,不配當自己人。”


    蕭鈞一怔,攔住想要發作的陳浮,說道:“阿離,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擔待一二。”


    “擔待?哼,野人豬狗不如,我就是和他們共立於此青天之下,都覺得是一種恥辱,你還讓我擔待,莫非?你剛才沒聽到你這乖徒弟是怎麽罵我的嗎?”


    陸離神情冷冷,眼中的輕蔑之色一覽無餘。


    蕭鈞歎口氣道:“阿離……浮兒確實出言不遜,請你看在我的麵上……”


    “師父,我哪裏出言不遜了?你看她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不是個凶婆娘是什麽,哼,凶婆娘,我告訴你,你不要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對我師父這樣凶巴巴的,你再敢胡亂放屁,小心我讓我師父休了你!”


    眼見蕭鈞低聲下氣,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陳浮頓時火冒三丈,張口罵了起來。


    他罵完見陸離依舊靜靜坐著,也不說話,心中得意,笑道:“怎麽樣?怕了吧?”


    話音方落,他雙手好似不聽使喚一般,左右開弓,劈裏啪啦打了他幾十記耳光。


    待到打完,陳浮雙頰紅腫,嘴角流血,便連話都一時說不出了。


    “要不是看你叫一聲師父,我早就殺了你了!野狗。”


    陸離噙了口茶水,臉上殺氣一閃而逝。


    陳浮大怒,雙拳一握,便要衝進茶肆,趙靖見勢不妙,急忙捂住陳浮嘴巴,將他拖到一邊,再不讓他說話。


    “主上,我先帶兄弟們去旁邊歇息,一會兒再來向您老人家請安。”


    趙靖向眾人使了個眼色便要離去。


    天空湛藍,日光灼灼,烈日下,蕭鈞覺著臉火辣辣的,尤其聽到趙靖的這句話,他揮了揮手,喝道:“慢著,日頭正毒,諸位兄弟也渴了,我給諸位兄弟弄些茶水喝。”說著便走進茶肆去取茶水。


    誰知他剛進茶肆,陸離手一揮,大風疾起,將茶肆內茶壺茶碗盡數卷起,眨眼間摔個稀碎,哼道:“我不想看見這些野人,讓他們滾。”


    殺茶肆老板。


    辱罵趙靖等人。


    痛打陳浮。


    這些事,蕭鈞雖然心中不快,但都忍了,即便是聽到那一聲聲:“野人豬狗不如”,蕭鈞依舊按下心中怒氣,但此時望著茶肆內碎成一地的茶壺茶碗,他頓覺那一聲“滾”字猶如利劍插在他心口,立時怒火中燒,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我隻是取些水給各位兄弟喝,你何必如此小家子氣,你嫌棄他們,便也是嫌棄我!我……”


    說到這裏,蕭鈞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蕭鈞也是野人。”


    許久,無言。


    茶肆內外靜默無聲。


    又過許久,陸離緩緩站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與眾人,低低道:“小家子氣……嘿,你終於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了,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本就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


    蕭鈞一愣,回頭望去,隻見陸離手拄長劍,望向地麵,眼瞼微顫,長發低垂,隨風搖擺的旗布不時擋住照向她臉頰的陽光,光影明暗間,顯得纖弱而無助。


    刹那間,一股悲傷彌漫在茶肆間。


    刹那間,蕭鈞心中悲傷四起。


    事情怎麽到了這種地步?


    你怎忍心?


    幽冥黑潮,形銷骨立,望陽之夜,四象劫難一一從眼前掠過。


    蕭鈞忽然痛徹心扉,自責自慚,顫聲道:“阿離,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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