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葉流,他身上有傷,好在並不嚴重。


    “流大哥,大海哥呢?”


    蕭鈞看到葉流欣喜不已,今日是葉流把葉大海喊走的,他自然知道去處。


    “在家裏,你重傷未愈,不在家裏歇著,去幹什麽?”


    葉流明明是關懷,聽著卻像是嘲諷。


    “我……”蕭鈞望著遠處大火,見火勢更猛烈了,好似要燒破天空,頓時驚愕,說不下去。


    葉流望了遠處大火一眼,說道:“現在上官野的餘孽殺到園子裏來了,園中大亂,而且那火看著不是一般的火,你身有重傷,去了也幫不上忙,不如去找大海師兄,告訴他園中發生的事,讓他來掌控全局,他……他的事應該也問完了。”


    “上官野的餘孽?又是上官野。”蕭鈞想了想,覺著葉流說的有理,辭別葉流,重又向葉大海處行去,片刻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風雨不止,道路泥濘,蕭鈞有傷在身,走得不快,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穿過那片荒林,遠遠望見葉大海居處,他心中竊喜,邁步便要過去,忽聽一人喝道:“站住。”


    轉過頭來,見李進帶著五六個人頂風冒雨行了過來,他看到蕭鈞,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蕭真人,這麽大雨,還這麽晚了,蕭真人這是去哪兒?”


    蕭鈞道:“我找大海哥有事。”


    李進往葉大海住處瞥了一眼,沉吟片刻,笑道:“蕭真人這麽晚……想來必定是急事,請便!請便!”向幾個弟子揮了揮手,幾個弟子即讓出一條路來。


    蕭鈞略略點了點頭,便向葉大海住處走去,到了門口,見大門開著,喊了幾聲大海哥,無人應聲。


    “肯定又躲在家裏偷喝酒!”


    蕭鈞暗暗一笑,走進院子,屋裏沒有掌燈,黑漆漆的,屋門和窗子被大風吹得響個不停。


    “大海哥不在家?”


    蕭鈞心裏有些納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暗道:“也許聽見喊殺聲去對付上官野餘孽了。”


    葉大海不在家,蕭鈞轉身想要離去,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不自禁地握緊手中寶劍,他很清楚,這一刻他嗅到了血的味道。


    蕭鈞屏住呼吸,鎮定片刻,便手持長劍,一步一步輕手輕腳向屋中行去,大雨中他像一隻黑色狸貓。


    血腥氣越來越重,大雨都遮擋不住,蕭鈞快要走到門前,忽然一道電光閃過,他看見屋中桌邊好似趴著個人,看不清容貌,他不遠處還躺著一人,肚子圓鼓鼓的,兩隻胖腳一動不動。


    蕭鈞心中一疼,他無須看,便知道那人是葉大海,稍稍斜了斜身子,見葉大海滿身鮮血,雙目緊閉,看模樣已經死去。


    蕭鈞腳步停住了,手一鬆,長劍掉在地上,他瞳孔大張,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眼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揉了揉眼又看,半晌,終於確定眼前看到的是真的,他痛呼一聲大海哥,匆匆跑到葉大海身邊,見他胸口中劍,貫穿而過,業已沒了氣息,登時心中大慟,淚水止不住流下來,哭泣片刻,遊目四顧,瞧見桌邊躺著那人,強自忍住悲痛,將那人翻了過來,見他胸前有四五道劍痕,臉上也鮮血模糊,仔細辨認一番,認出是許久不見的柴崗。


    “他怎麽會在這兒?”


    蕭鈞悲痛之中仍不免有些疑惑。


    這時臥室的門被吹得咣當一下,蕭鈞忍不住望去,依稀看見葉大海臥室內有個人站著,隻是房門遮了一半,看不真切。


    蕭鈞吃了一驚,看葉大海的劍在地上,輕輕拿起,撥開房門,見那人身形婀娜,顯然是個女人,隻是她背著身,看不清容貌。


    蕭鈞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向窗前走去,到了那女人身後,長劍一指,頂在女人後心,喝道:“你是誰?”恰在這時,窗前一道電光閃過,他登時看清窗前這人是誰。


    她穿著綠衣裳,後心中劍,被釘死在牆上,已經死了,是小綠。


    蕭鈞一個心突然噗通噗通跳了起來,小綠怎麽在這裏?她不是一直和……蘭姐在一起嗎?


    蕭鈞有些喘不上氣來,然後胸口也有些疼,同時,他覺著手上的劍越來越重,重得他都快拿不穩了。


    一陣狂風刮了進來,吹得窗欞亂響,接著電閃雷鳴,天好像怒了一樣,雷鳴不止。


    蕭鈞似有所感,他咬緊牙關,強撐著轉過身子,狂風漫卷,帷幔飄飛,他看到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她側著身,發髻淩亂,衣衫半褪,香肩玉臂皆在外麵,這本是旖旎繾綣之景,但此時這女人後心插著一把匕首,半身是血,浸染床褥,卻有一番紅顏薄命的悲涼之感。


    “蘭姐……蘭姐……”


    蕭鈞無聲地喊了兩句,旋即腦中一陣天旋地轉,胸口也開始劇烈疼痛,他捂著胸口踉踉蹌蹌走到床前,雙手顫抖著為穀蘭整好衣衫,這才將她扳了過來。


    穀蘭她雙目圓睜,眼裏盡是驚駭,但驚駭中又透露出無限的悲傷絕望。


    死會讓人絕望嗎?也許吧。蕭鈞不知道臨死那一刻,穀蘭在想什麽,但很明顯,她很絕望,那絕望深入骨髓,他能感覺到。


    蕭鈞還記得穀蘭初聞冬梅二人死訊時滿臉震驚的模樣,但,沒想到穀蘭這麽快也和冬梅一般身赴黃泉。


    穀蘭死了,蕭鈞的心仿佛也死了,照夜村的人還有幾個活著?


    蕭鈞不知道,但他覺著除了他自己應該沒有人了,他很後悔沒有和穀蘭一起出來,但倘若一起,自己是否也一並躺在這裏,這件事,蕭鈞也不知道,不過,他很納悶,穀蘭為什麽會在葉大海這裏,難道所謂的急事,就是來找他?


    也許,人生總有些事,你會莫名其妙而又急不可耐的去做,但前麵是什麽在等著你,你並不知道。


    男人極少放肆地笑,也絕少放肆地哭,男人這一生不論是心裏還是頭頂好像總有些東西壓著,是什麽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蕭鈞這時正在放肆地哭,好在天地比他更放肆,他的哭聲都被掩蓋住了。


    蕭鈞痛哭之中,聽見院中響起腳步聲,接著響起驚叫聲,他吃了一驚,還未站起,就見李進率領幾個弟子大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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