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13:21,林潛與美菲拉斯從紀念館走出來,“看來這裏也不行。”


    “故事的確動人,我並非不相信這些故事,隻是這與我的經曆依舊不相符。”美菲拉斯扭頭望著紀念館出口,“吃著炒麵粉打敗數倍強於自己的敵人,即便放眼整個宇宙這種事依舊不多見。”


    話是這麽說,但美菲拉斯還是握著林潛遞給他的那個蘋果,“接下來去哪?”


    林潛靠在牆上,他自己也有些無措。本以為是個很簡單的交易,但現在看來不是一般的麻煩。


    “你有家人嗎?”


    “家人?”


    “父母,兄弟姐妹,哪怕是沒有血緣關係,關係好到親如家人的存在,什麽都行。”


    “不重要,即便曾經有過,也沒有機會再見。”


    “星門。”林潛嘀咕一句,他曾在林茜的世界了解過星門這東西,一種聯通宇宙的通道。“你過來的那個星門呢?沒辦法回去嗎?”


    “回去又如何?不是所有人都在乎家人,有很多人認為家人是限製自由的枷鎖和累贅,更何況我是宇宙人。”美菲拉斯露出一個笑容,“在我的宇宙,美菲拉斯星人被稱作惡劣宇宙人。所以,不要想著以人的想法來代入我。”


    “但是,你在了解人情世故,學習人類的邏輯。對吧。”


    在良久的沉默後,林潛忽然問道:“你會餓嗎?”


    “所有生物都需要獲取生存所需的能量,所以是的,我會餓。”


    “既然如此,走吧。”


    “去哪?”


    “去找那個人。”


    東京,荒川區,南千住町。


    說起霓虹三大貧民窟,就是東京的山穀,橫濱的壽町,大阪的愛鄰。


    但山穀地區其實已經是過去式的了,因為治安大幅改善,毒品相關的犯罪遠沒有壽町和愛鄰地區嚴重,婦女兒童也能放心在裏麵走動。商家較多,有各種超市和藥妝店,附近的一般居民也經常在此購物。距離淺草等旅遊地較近,很多簡易旅館改變方針成為了接待外國人的青年旅社並且轉型成功。


    因此這個貧民窟的邊界逐漸模糊,然後與周圍融為一體。


    但山穀地區改了名也不意味著它與周圍完全一樣,這裏依舊聚集著大量失去了固定住所的日結工,平均年齡六七十歲的樣子。手頭有餘錢的時候可以住一天2000出頭的旅館,沒錢的時候就隻能露宿街頭。


    而在這裏的公園中,一個拾荒老人坐在花壇邊上發呆。


    林潛與美菲拉斯遠遠地看著他,“你怎麽會和他一起吃飯。”


    “在我那個宇宙的地球上,我認為孩子是地球的未來,他們接受的是最理想主義的教育,如果能讓純真的孩子都說出:‘我把地球送給你’。那就是把地球的未來奪走了。”


    “而在這裏,我想,如果我能讓這些懷揣著夢想從全霓虹各地來到東京,在烈日下建設著高樓大廈,在寒冬裏喝著一口熱湯暢想著自己能住進東京的高樓大廈,為了這座城市的建設付出一切,卻又被拋棄的人說出:‘我把地球送給你’。那麽就是把地球的過去奪走了。”


    美菲拉斯看著老人,“那個老人請我吃了頓飯,一份從垃圾桶裏撿來的,因為沒人買過了賞味期,於是丟掉的速食便當。”


    “東京高昂的房價房租說明東京不是屬於每個人的東京,但那個失去一切的老人,他雖然對世界絕望,但他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美菲拉斯歎了口氣,“我輸了,又一次輸了。如此一來,想要得到地球,要麽蠱惑那些對生活失望的成年人,要麽與那些生活在高處有權有勢的成年人談判。如果要我這麽做,那麽無論結果如何,我的內心都已經輸了。”


    林潛看著美菲拉斯身上的衣服,黑襯衣黑西裝,透露出成熟穩重的氣質。“那麽你現在?”


    “他說,和別人一起吃飯會很香。我不明白,吃飯不就是為了生存嗎?我想要了解原因,於是我去找人吃飯。”


    “有人告訴我,請別人吃飯不能用‘趕緊吃’;有人告訴我,請別人吃飯應該請別人想吃的東西;有人告訴我,在高檔的地方吃飯應該有匹配的服裝......”


    “上層人光鮮亮麗,他們或許說話在理,其中卻藏著欺瞞。與他們吃飯一點都不香。中層人又苦又累,他們不斷忙碌,言語中卻又找不到方向。與他們吃飯一點也不香。底層人麻木無神,他們自甘墮落,即便有人伸出援手也不願握住,與他們吃飯一點也不香。”


    林潛望著那個老人,“我有個猜測。”


    “是什麽?”


    林潛輕輕搖頭,“我給你的蘋果,你還沒吃,對吧。留著它,然後等著,等到你什麽時候餓了,等到這個蘋果成為生存的必須物資,然後再把它分給別人吃。”


    “既然它已經成了生存的必要物資,那麽為什麽還要把它分給別人?”


    林潛沒有解釋,“我們的交易就到這吧,我輸了。等你找到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我們再來談談那東西的歸屬...記得別讓那個執行官找到你,他可是會動刀子的。”


    美菲拉斯拿出那個蘋果,站在原地思量片刻,他邁步走向老人。


    “是你啊。”


    “嗯。”


    “你找到和別人一起吃飯比較香的原因了嗎?”


    “暫時還沒有。”


    “是嘛,不要灰心,你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美菲拉斯坐在老人身旁,“你的家人呢?”


    老人沉默片刻,他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追憶,“不知道。”


    “不知道?”


    “對。”老人似乎不太想提起這些,但看了一眼美菲拉斯,他又再次開口,“我以前是個蠢貨,認為外麵的世界更精彩,認為家人是限製自由的枷鎖和累贅,我來這裏想打拚出一番事業,卻什麽也沒有。”


    “我已經來不及了,回不去了。”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一句,老人拍了拍美菲拉斯的肩膀,“我該走了,祝你成功。”


    公園中,美菲拉斯一瞬間現出原型,然後再次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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