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野見人已然走遠,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邁開腳步,自顧自地朝著芳菲閣外走去。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了街邊一條狹窄而熱鬧的小巷口。


    走進小巷,各種攤位琳琅滿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徐舟野不緊不慢地走著,目光在一個個攤販之間流轉。當他走到一個賣湯麵的小攤前時,不由停下了腳步。


    隻見那攤主熟練地揉著麵團,一旁的鍋裏熱氣騰騰,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徐舟野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隨後徑直走向一旁空著的桌子坐下。


    還沒等他開口,熱情的老板便迎了上來:“客官,想吃點啥?”


    徐舟野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來碗陽春麵。”


    “好嘞,客官您稍等!馬上就好!”老板笑容滿麵地點點頭,迅速轉身回到爐灶前忙碌起來。


    沒過多久,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陽春麵便端到了徐舟野麵前。老板將麵條穩穩地放在桌上,笑著說道:“客官,您慢用。”


    徐舟野微微頷首示意,道了一聲謝:“多謝。”隨即將頭上的帷幔掀起,伸手拿起桌上的一雙竹筷,輕輕地攪拌起麵條來。挑起幾根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隻覺口感爽滑勁道,湯汁濃鬱鮮美,令人回味無窮。


    不得不說,這路邊攤的食物雖然看似簡單,但味道卻是出奇的好。


    徐舟野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一大碗陽春麵已經見底。


    他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正準備讓老板再給自己添上一碗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壓低聲音的議論。


    “聽說了沒,吳家四郎的那些事兒……”


    “那可不,據說人被打得下不來床,嘖嘖,原以為是個正人君子不曾想竟做出這般醜事來!”


    “人啊,果然還是不能光看表麵呐。看著文質彬彬、正人君子的模樣,背地裏卻是如此不堪。”


    “據說他家娘子因忍受不了這樣的事,差點上吊自縊了!真不知道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麽熬。”


    “也算是活該!那衛娘子平日裏可沒少仗勢欺人,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這侯爵之位怕是與吳四郎無緣咯~他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丟盡了吳家的臉麵,那些耆老們怎會允許他承襲爵位?”


    “就是,他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老大剛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老二倒是平平安安長到了四歲,可惜卻溺水身亡;老三更是可憐,庶子出身,年紀輕輕還成了癱子,整日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毫無生氣。長興侯可是把畢生的心血都傾注在了老四身上,本指望他能撐起門戶,光宗耀祖,誰曾想竟然出了這檔子事,嘖嘖……”


    “吳家的那些耆老定然不會讓這個敗壞門風的四子襲爵的,再者說,人侯爺還在世呢。”


    ……


    徐舟野靜靜地聽著,麵色平靜。


    在前世的時候,長興侯因病故去,吳四郎襲承了爵位。


    不過好景不長,沒過多少日子,這個爵位就易主到了吳三郎手中。


    原因是吳四郎寵妾滅妻的惡名,竟在一夜之間如狂風般席卷開來,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恰在此刻,他的正妻文氏又含恨自盡,更是給這件事情火上澆油。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那個靠父親花錢買來的官職,才上任沒多久,就逐漸暴露出諸多弊端。


    此人不但貪婪成性,大肆搜刮百姓錢財,甚至還膽大包天,私底下隨意草菅人命。


    如此惡行累累,很快就引起了公憤。


    一時之間,關於吳四郎乃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種種流言蜚語,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昭京城。


    這般惡劣行徑終於引來了朝廷的高度關注和重視。廷尉當機立斷,將吳四郎捉拿審判,因其所犯罪行之嚴重,最終落得個腰斬的下場。


    徐舟野抿唇輕笑。


    別的不說,就這吳三郎還是挺厲害的。


    自從他承襲爵位以來,沒用多長時間,便將偌大的侯府管理得有條不紊,秩序井然。還置辦了許多產業,他也因此逐漸名聲大噪。


    關鍵是,那些多事的人沒了之後,吳三郎這腿也不癱了,病也好了,一整個神清氣爽。


    ……


    徐舟野酒足飯飽後,旋即回了國公府差人去辦一件事。


    他此次出宮不單是為了探望家父,還有一個緣由便是尋人。


    此人乃是被衛家逐出府邸的小廝——阿六。


    前世,阿六在清掃時不慎將煙塵掃到恰巧路過的衛芙身上,致使其咳嗽不止。


    衛芙盛怒之下,令人將他杖責十大板。


    此後,阿六基本上對衛芙避之不及。


    然而,衛芙卻偏偏有氣就拿他撒。


    將其折磨得慘不忍睹。


    隻緣他是在衛蓉院子裏當差的。


    她向來就瞧不上她這個妹妹,或者說應該是她姐姐。


    衛家家主衛忘尚為秀才時,居於皖北,迎娶了商戶之女張氏,二人也算相敬如賓。


    張氏對衛忘助力甚多,尤其是在錢財方麵。正因如此,衛忘得以從一介平民驟升為當地赫赫有名的商戶,且高中舉人,又赴京為官。


    因其生得俊俏,不少京中閨秀對他青睞有加。在此期間,衛忘甚至從未透露自己已有婚配,與眾多千金有所往來。


    最終,他相中了曾名噪一時的薑家,可惜以他的身份自然娶不得薑家的嫡女,便攀附上了他們家的庶女。


    那薑氏亦是看中衛忘的相貌,對其可謂是一見鍾情。遂二人往來頻繁,不久便私通一處。


    而後薑氏有孕,迫於無奈隻得奉子成婚。


    偏巧彼時,張氏先於她兩月懷胎。


    薑氏聞之大怒,她決不能容忍自己為妾,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更不願讓旁人覺得她是後來之人。


    於是便又哭又鬧,令衛忘將張氏休棄為妾,而她為妻。


    衛忘礙於她的身份,隻得照辦。


    可憐那張氏,養了如此忘恩負義之人,又逢身孕不便發作。


    後來張氏臨盆難產,拚死保住了孩子。自己卻與世長辭。


    而她所生之女尚不能公之於眾,亦不得先於薑氏所生取名。


    原本“衛芙”是張氏先前與衛忘商定好給他們孩子的名字,豈料竟被薑氏搶占。


    “芙”有純潔、高雅之意。


    張氏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如“出水芙蓉”那般美麗純潔。


    豈知薑氏恬不知恥,不僅使衛家真正的嫡長女淪為庶女,連名字都要爭搶。


    之後薑氏誕下一對龍鳳胎,她忽覺“衛芙”二字太過女氣,不符合她兒子那大男子氣概,遂將此名給了她女兒。


    而張氏離世後,衛忘隻覺有愧於她們母女,便為其女取名“蓉”字,也算是對孩子的彌補。


    僅這一行為都能引得薑氏不滿,聲稱一個庶女怎可用此名,有失身份!


    衛忘隻得好言相勸,讓衛蓉以嫡出之名記在薑氏名下,如此也能增添她的聲譽。


    薑氏聽後這才罷休。


    此後,薑氏對其子女寵溺有加,縱容無度,兩兄妹也因此自視甚高。


    衛芙更是篤定自己便是那命中注定的天之驕女,莫說是成為王妃,即便是登上皇後之位,亦不在話下。


    然而,家中真正出類拔萃的子女,當屬衛蓉。


    衛蓉自幼深藏不露,待到長大成人,方顯露出過人之處,且是個積極進取的女子。入宮後,即便隻是從卑微的宮女做起,她亦毫無怨言,一路過關斬將,最終登上了司衣司掌衣之位。


    正因如此,衛芙對她愈發看不順眼。


    衛蓉不在府中的時候,衛芙時常欺淩她院裏的下人,以此發泄心中的不滿。


    那阿六便是個典型。


    他的容貌因衛芙的折磨變得醜陋不堪,前世的他也因此難以謀得差事,越想越是憤恨,心中怨念叢生,遂於某夜,趁衛府後門無人看守之際,翻牆而入,手持利刃,妄圖殺害衛芙以泄心頭之恨。


    怎奈被府中的巡衛察覺,當場將其擒獲。由於其身契早已歸還,已是自由之身,不得濫殺無辜,衛府隻得將其移送官府。官府判定此人殺人未遂,遂將其關押於牢中,三年後獲釋……


    徐舟野垂眸沉思。


    三年後被釋放的阿六,非但未能放下昔日的仇恨,反而對衛芙的恨意愈發深重。


    於是,在衛芙嫁作他人婦之後的一年內,精心策劃,圖謀取其性命。


    而此時,距離阿六報仇雪恨之期,還有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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