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噗”的一聲脆響。


    裴彥腦袋邊的木條凳子被生生劈下一個角,刀鋒從裴彥鬢邊劃過,一縷頭發飄落在地。


    “哇!”的一聲,裴彥嚇得吐出一口血來,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緊跟著,侯夫人也癱暈在地。


    侯爺驚魂未定,眼睜睜地看著刀劈了下去,此刻見人沒事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看著暈了一地的兒子、妻子,臉上又隱隱顯出一絲不舍來,可一想到如今的時局,不禁又心驚肉跳,厲聲喝道:


    “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押到祠堂去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他出來。”


    賀蘭嶽、秦川還有齊閔、連城等人恨恨看著裴彥。


    今日的廷杖他們是下了死手的。


    可恨,才打了三十幾杖,就差那麽幾杖就能打死了替將軍報仇了。


    幾人心有不甘地放下了脊杖,眼睜睜看著進來幾個下人,抬著血肉模糊的裴彥出去了。


    侯夫人也被抬走了。


    見四下沒有外人,侯爺一把抓住裴珩顫抖著問道:


    “珩兒,你和爹說一句實話,彥兒他……他是不是……”


    “父親,您說呢?”


    裴珩冷津津地看著侯爺。


    侯爺隻覺後背生寒,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父親,裴彥倒行逆施助紂為虐,總有一天會把整個侯府拖入深淵的。”裴珩道。


    “珩兒,如今大理寺和刑部還在查,還沒有定論。萬一,萬一不是呢?”侯爺的心裏還是存在僥幸的。


    裴珩眉頭緊皺。


    事到如今,侯爺還在賭!


    “父親,我言盡於此。今日我已徇私枉法,為了侯府沒有將柳絮和裴彥交出去,於公於國,我有愧。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


    說罷,裴珩再不理會侯爺,扶著蘇璃轉身就走。


    這件事情,親理難斷!


    回到內院,裴珩帶著人一聲不吭就去了校場。


    直到練到日落,才一身泥一身汗回來。


    好在回來的時候,已經見他憤懣稍解,蘇璃也就稍稍放下心來。


    秦川等人齊齊整整的站在院中,也是一身泥一身汗。見了蘇璃,三人咚的齊聲跪在地上倒頭就拜:


    “秦川、齊閔、賀蘭嶽見過夫人!”


    聲音震耳欲聾,楠舍上空驚起一陣飛鳥。把頌枝頌桃驚得嚇了一跳。


    蘇璃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這麽客氣,都起來吧。”


    三人卻不起來,秦川能說會道一些,他打頭道:


    “夫人,連城都已經跟我們說了。將軍在侯府被人慢待了三年,若不是得夫人照顧,將軍如何能恢複如初。夫人救了將軍,就是救了我們,夫人是我們的恩人!”


    說罷,三人咚咚咚在地上齊齊磕了三個響頭,聽地蘇璃一陣腦門疼。


    “將軍,趕緊叫他們起來吧。”


    裴珩這才一揮手,道:“夫人叫你們起來。”


    “謝夫人!”


    幾人跟泥猴一樣站在邊上。


    蘇璃掩嘴笑道:“好了,趕緊去沐浴更衣吧。這一身泥一身汗的,都要入冬了,別給整風寒了。”


    秦川等人嘿嘿的憨笑。


    “不打緊,在軍營裏都是這麽過的。”


    蘇璃趕緊叫頌枝頌桃親自帶著秦川幾人去沐浴更衣,又吩咐人在前院安排了客房,等一切安排妥當,這才進了浴房來,親自伺候裴珩沐浴。


    “你身子還沒好,怎麽不好好躺著?”


    裴珩靠在浴池邊,一臉的諱莫如深,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璃坐在池邊,順勢拿起水瓢舀水,給裴珩洗頭發。


    “我沒什麽大礙。就是胸口還有些憋悶,總不能老躺著,出來走動走動感覺還好多了。”


    裴珩的頭發又長又黑,如錦緞一般泛著光澤。背肌薄而有力,看著一絲絲肌肉分明,跟年初的時候初見他時,早就判若兩人。


    輕輕洗著他的頭發,就聽裴珩道:


    “阿璃,對不起。”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打上泡沫,蘇璃十指插進頭發中一下一下的梳理著。


    “沒能護好你們,讓你和孩子們身陷險境,我覺得我很沒用。今日放過裴彥,我覺得我對不起你和孩子們。”


    裴珩內心十分內疚,這一天一夜他時刻都在自責中。


    “自古親理難斷。”


    “裴彥和柳絮就是利用了人性中的不平等。他們是惡人,可以不顧一切作惡。可我們不行。”


    “夫君,我們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牽絆,我們不像他們那樣冷血,可以做到什麽都不顧。我們雖然和侯府分家了,可父親、祖母,還有三叔母一家都是我們的親人和家人。我們不能讓他們被裴彥一起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中。夫君今日的處置,很是妥當。”


    其實,蘇璃也是怕裴珩那一刀真的砍下去的。


    雖然她不喜裴彥,但到底他是裴珩的親弟弟。手刃親弟,往後餘生裴珩都會活在痛苦之中。


    今日這樣的結局,已經最好了。


    而此刻的裴珩,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心裏也不好受。


    這段時間他在暗中查了三年前的案子,當年跟他報信求救的長貴,是裴彥的親隨,從小跟著裴彥一起長大。


    他剛剛知道,長貴三年前就已經死在邊城了。


    他還查到,中軍帳下參將廖將軍當年事發後也死了,廖將軍是裴珩的表舅。他當年行軍路線,帶了多少兵馬隻有廖將軍和秦川幾人知道。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裴彥。


    而今天的事情,又是裴彥。


    三年前的事情他忍住了沒說,畢竟過去那麽久了,他手上又沒有證據,說出來毫無意義。


    可心中的憤懣和滿腔的怒火讓他方才差點兒就砍了裴彥。


    “好了,別想了。我吩咐在前院準備了一桌酒席,你和秦川他們許久沒有相聚,想必有很多話說。”


    蘇璃幫他衝洗完畢,換上衣服。


    心中掛念著九公主,蘇璃派人去侯府詢問。


    當晚人就回來了,說:“芳菲苑大門緊閉,侯夫人也托病拒不見人。奴婢去了三夫人那裏,三夫人也直搖頭說不知道。”


    “夫人,說到底,九公主是裴賤男的妻子,總歸是向著自己男人的。依奴婢之見,此番刺殺搞不好就是九公主和裴彥聯合做下的。夫人還轉過頭來擔心她?”


    頌桃義憤填膺。


    夫人念著姐妹之情,還擔心公主。隻怕公主重色輕友,為了男人根本不顧姐妹的生死。


    無奈,蘇璃也隻得作罷。


    次日,就從侯府傳出消息,說侯府的柳姨娘因病亡故,三公子悲痛欲絕,大病不起。侯爺親自去了兵部告假。


    是告假,不是辭呈。


    消息傳來,蘇璃長歎道:


    “侯爺終究還是舍不下要看到手的榮華富貴。”


    “自古富貴險中求,靖王如今如日中天,獨掌朝政,父親怎麽也不會放棄的。可這一切不過都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隻是,這樣一來蘇璃和裴珩的一番心意全都被糟蹋了。


    “也罷。咱們已經盡力了。”


    蘇璃安慰裴珩一番。


    他們兩個想要救侯府於危難,可惜掌舵之人偏不領情。


    晉遠侯府,注定了成為被抄家流放的倒黴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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