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鋼鐵獨自一人坐在壺州廣場的長椅上發呆,一幫老太太在他麵前慢悠悠地做著伸展運動,幾個小孩踩著平衡車進行著障礙賽,各種各樣的年輕人或摟或抱,或放著手中的風箏,或打著羽毛球,或逗著腳底撒歡的小狗,人間百態略見一角,張鋼鐵靜靜觀察,看起來也很悠閑,誰能想到他是電視上懸賞十萬的通緝犯?


    “想辦法把警察招來,我開車過來接應你。”


    這是劉老六唯一的交代,招警察就是張鋼鐵要辦的大事,招警察好辦嗎?原本是好辦的,可現在的情形卻不好辦極了,張鋼鐵是通緝犯,直接找警察反而把自己賠進去,打報警電話也不行,相當於給人販子通風報信,隻能讓不知情的警察誤打誤撞去,怎樣讓警察誤打誤撞去呢?張鋼鐵的腦袋上空浮現出三個大大的問號。


    張鋼鐵的目光瞟到了一個向他走來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手上牽著兩條狗繩,腳下兩隻小狗活蹦亂跳,背上還背著個貓包,弱小的身子被她使用到極限,但凡狗再長大一點,她還能拉得住嗎?


    “要不我幫幫她?”


    張鋼鐵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是因為看見漂亮姑娘心動了?非也,他此刻唯一的心思就是把警察招到那個地方去,倘若衝上去搶她一隻狗撒腿就跑,她會不會報警?警察會不會追來?


    張鋼鐵隨後搖了搖頭,那兩隻狗說大不大,可也不是好惹的,萬一搶過來張嘴咬自己,恐怕不放都不行,就算狗不咬人,萬一警察開車來追,沒等自己逃到地方就被拿下了,本來自己是冤枉的,光天化日之下搶狗怎麽解釋?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那姑娘轉眼就走到了近處,張鋼鐵隻顧幻想,全然忘記了轉移視線。


    “不好意思。”


    隨口道歉,張鋼鐵趕緊把目光移開了,她要是知道張鋼鐵在謀劃搶她的狗,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那姑娘白他一眼,被狗拽著從他麵前走過,張鋼鐵的目光又轉了回來,落到了她的貓包上。


    “這個包好不好搶呢?”


    他隨後又放棄了,那是個雙肩包,姑娘兩隻手上都牽著狗繩,背帶脫不下來。


    隻能尋找別的機會了,張鋼鐵徹底把目光移開,誰知機會隨後就來了,那姑娘忽然喊了一聲,張鋼鐵扭頭去看,原來那姑娘的一隻狗狗和她走岔了道,從長椅的下麵鑽了過去,狗繩繞在了椅子腿上,而另一隻狗狗卻拽著姑娘一個勁向前,姑娘張開雙臂,哪邊都拉不動。


    “快鑽回來。”


    姑娘對狗狗發號施令,她越說話狗狗越急,越急繩子越緊,狗狗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走不動。


    “機會來了。”


    張鋼鐵不由一喜,連忙走了過去。


    “需要幫忙嗎?”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


    “不用。”


    那姑娘隻好鬆開鑽椅子的狗繩,誰知那狗狗乍一能動,竟然屁顛屁顛向旁邊跑了,那姑娘怎麽喊它的名字都不回來,被另一隻狗拽著,鬆開的狗繩雖然拖在地上卻撿不到。


    “要不然你幫幫我吧。”


    那姑娘可憐巴巴看向張鋼鐵,目光中滿是哀求,張鋼鐵哈哈一笑飛奔出去,一腳踩住狗繩,把這個幸運星拉了住。


    “跑還是不跑?”


    手裏牽著狗繩,張鋼鐵的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如同已經犯了案一樣,此刻要是有個硬幣給他拋一下做選擇就好了。


    “謝謝你。”


    剛猶豫了幾秒,那姑娘就拉著另一隻狗追了過來,把手伸出來接狗繩,張鋼鐵看著她的手,卻沒有遞給她。


    “怎麽?想搶狗嗎?”


    她怎麽知道?


    “你胡說。”


    張鋼鐵把狗繩塞到了她手裏,冷汗直接冒了出來。


    “我開玩笑的,你怎麽反應這麽大?”


    “我…我沒有。”


    “沒有就沒有唄,你好凶啊。”


    凶?張鋼鐵萬萬想不到這個字會被人用來形容自己,還是被一個姑娘,我凶嗎?我可是待人和善的張鋼鐵,我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凶?這幫可惡的人販子,看看你們把我逼成什麽樣了?


    “對不起,我這兩天心情比較煩。”


    張鋼鐵悻悻走回了他的長椅,搶狗他做不到,任何一件違法的事情,他恐怕都做不到。


    “跟我說說唄,我也心煩,咱倆互相開導開導。”


    “我的事跟你說了也沒用。”


    “切,不說拉倒。”


    那姑娘把臉一扭,忽然又扭了回來。


    “告訴你一件事,你的妝花了。”


    張鋼鐵伸手一摸臉,手指沾上了少許古銅色,竟然把臉上有粉給忘了,張鋼鐵頓時一急,都怪天氣太熱了,連忙把頭扭到一邊,誰知那姑娘追了過來。


    “你明明挺白的,為什麽把自己塗成這個顏色呢?”


    好奇害死貓,我可是殺人犯啊,張鋼鐵把臉轉到另一邊。


    “不為什麽。”


    “不為什麽是為什麽?”


    “你多大了?你爸媽沒教你不該問的不要隨便問嗎?”


    “教了,可是我好奇呀。”


    “我說我是殺人犯你信嗎?”


    “我知道了,你殺了人,警察正在抓你,所以你心煩。”


    那姑娘一臉天真。


    張鋼鐵瞪著她看了半天,終於歎了口氣。


    “你還真有想象力,那你不怕我嗎?”


    那姑娘“噗嗤”一笑。


    “不怕,你要是殺人犯就不會幫我牽繩了。”


    原來她不信。


    “殺人犯也有好壞之分,有的人殺人是被逼無奈,他不殺人就得被殺。”


    你死和我活本就不衝突,這原本是最簡單的道理。


    “你說得太對了。”


    好像她也殺過人一樣。


    “那你在煩什麽?”


    張鋼鐵隻好轉移話題。


    “我的家人不喜歡我養的阿貓阿狗,所以我帶著它們離家出走了。”


    多麽小的小事,張鋼鐵笑了出來。


    “你笑話我?”


    “不是笑話你,跟我的煩惱比起來,你的事太微不足道了。”


    “那你把煩惱說出來,我看看什麽叫大事。”


    張鋼鐵想了想,撿了一顆石頭放在地上。


    “這是一座碉堡,裏麵是一幫十惡不赦的人販子,我想把警察帶進去把他們抓起來,但是警察局裏有他們的人,隻要一報警,他們馬上就得到消息跑了。”


    “你想讓警察去抓他們,卻又不能讓警察知道抓的是他們,是這個意思嗎?”


    “對了。”


    “那就製造個案子嫁禍給他們,讓警察順著線索摸過去。”


    “我也想過,但警察趕到的速度不可控。”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腳底的狗身上。


    “我就知道你剛才想搶我的狗。”


    那姑娘邪魅一笑。


    “你可以找個人配合啊,本姑娘願意效勞。”


    張鋼鐵大奇。


    “你我萍水相逢,你為什麽要幫我?”


    從來沒有過這麽好的人緣。


    “嘿嘿,因為我也叫笑笑。”


    那姑娘笑著伸出了手。


    “林可笑,劉老六的好朋友。”


    原來如此。


    “你也就二十多歲,怎麽能是他的朋友?”


    “老頑童就愛跟小屁孩交朋友,我能有什麽辦法?”


    “老頑童?哈哈,太像他了。”


    “你等我幾分鍾,我把阿貓阿狗送回去,然後咱倆演場戲。”


    “什麽戲?”


    林可笑一捏蘭花指裝個戲腔。


    “奴家伺候您一場拋磚引玉。”


    天漸漸黑了下來,夏天的黃昏猶自燥熱,但張鋼鐵卻蹲在牆角瑟瑟發抖,他感冒了嗎?非也,他的手裏緊緊捏著一個黑色的鴨舌帽,那是林可笑塞給他的,他馬上就要扮演一名變*態大色魔,雖然林可笑給他補了妝,比劉老六畫得高明一點,但他還是忍不住膽戰。


    林可笑很快就出現在了馬路上,她換上了一條超短的熱褲,白花花的兩條腿比遠處的霓虹燈都耀眼,她就這麽花枝招展地扭著小胯走了過來,張鋼鐵不禁看呆了。


    “人呢?”


    林可笑獨自走出十多米,見張鋼鐵沒有跟過來,小聲喊了一嗓子,張鋼鐵如夢初醒,壯著膽子戴上帽子遮住半個臉,駝著背尾隨了過去,為了懲治那幫人販子,豁出去了。


    穿過街道,沿著一條石頭路上坡,前麵是一個破爛的小區,眼見周圍沒人,張鋼鐵緊走幾步,忽然從後方摟住了林可笑,林可笑猝不及防被抱個正著,拚命掙紮,可惜雙手被張鋼鐵一起箍著,根本掙紮不動,張鋼鐵拖著林可笑進了旁邊的樹林。


    “你的力氣挺大呀,拖著我走這麽遠都不累。”


    林可笑邊說邊將一隻鞋子踢掉在地,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好,110。”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林可笑將手機拿到了身後。


    “放開我,你是什麽人。”


    林可笑故作驚慌大喊。


    “我是你哥哥呀,哥哥帶你回家。”


    張鋼鐵粗著嗓子說話。


    電話裏果然沒有了聲音,接警員聽出這是女孩偷偷打的電話,她如果說話容易被歹徒聽到。


    “救命。”


    “別喊,再喊扯爛你的嘴。”


    “救…唔…”


    林可笑捂上了自己的嘴。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沒…唔…”


    林可笑把手機扔了出去,“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張鋼鐵追過去撿起手機直接關掉,拖著林可笑向人販子的樓房走去,身後留下一條拖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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