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來,李鄉老昏迷不醒。


    因他年歲較大,大夫們都不敢下猛藥,隻敢開一些溫和的方子,輔助針灸治療。


    李家親屬紛紛趕來,每日輪流照料李鄉老。


    陳夢吉一如往常,每日在客棧閉門不出。


    偶爾有百姓上門,他也會盡力先還原事情真相,再決定是否協助百姓寫訴狀。


    臉上絹布裹了兩天後也被取下,模樣與先前並無差別。


    客棧老板放下心來,要是鐵嘴銅牙說他客棧不幹淨,那就隻能趁早關門賣店,全家離開縣城。


    捕快們嚴加巡邏,卻是一無所獲,也沒有新的受害者報案。


    賊人同夥像是徹底隱匿起來。


    客棧二樓,陳夢吉心有餘悸地看向座椅上的少年:“我信你不是雁無秋同夥。能有那樣的本事,何必偷偷摸摸,做出那樣的下作事。”


    唐肅玉也確認,眼前的訟師就是普通凡人,沒有絲毫修為神通。


    “陳先生,你們有沒有想過,雁無秋並沒有說謊。”他推算著已知信息,“受害人說四肢無力,意識清醒,隻是夜晚視線昏暗,看不清賊人樣貌。”


    “若是有同夥,她們不可能沒發現。隻可惜除去李家那位,其餘受害者都已經丟了性命。”


    陳夢吉沉吟片刻,搖搖頭:“自從李莊報官後,任老爺就派捕快查過往來人員,並沒有符合條件的嫌疑人。”


    “李莊中李姓是大姓,有生麵孔很容易被注意到。顧少爺請的是新來的清倌人,帶著幾個家生子埋伏,而且是當場抓獲雁無秋。”


    唐肅玉接道:“目前受害人都出自李莊,會不會是莊中內鬼配合雁無秋?”


    “不是。自從第一位受害者投河未遂後,李莊自發組織人手巡邏,未婚少女的房間沒有男子能出入。而且日夜交替,人員兩兩出行,隨時變動。”


    兩人不斷討論,不斷排除各種可能性。


    最後大半天過去,唐肅玉頗為無奈的說道:“這麽說來,要麽對方能飛天遁地,要麽就是妖島妖怪。真是兩種縣中完全沒有應對手段。”


    “連我也無能為力。”


    眼前時代沒有土地、城隍,朝廷供奉的仙神是喜神。


    喜神沒有固定形象,更像是一種象征,有說是道門天官,也有說是佛門合和二仙。


    立朝更像是某種水到渠成。開國皇帝心想事成、百戰百勝,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推翻前朝,建立新朝。


    妖島往來也是常事。


    一想到可能是修士、妖怪作惡,唐肅玉心煩不已。


    要不去青丘請一隻會占卜的九尾狐?或者去三清觀請祖師爺?


    他的神行近乎圓滿,來回無需花費太長時間。


    想到九尾狐,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掉什麽,但百般推算也沒有結果。


    係統,難道不能給個提示嗎?


    【自身劫數,依仗自身,請宿主多加努力。】


    因著慢鬼還未露麵,唐肅玉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肉體凡胎。


    這時候施展神行,留下肉身實在不妥。


    若是再拖下去,出現更多受害人,他無法坐視不理。


    越想越是煩躁,不知是否五炁空缺的緣故,竟無端生出許多怒氣、猜疑。


    “陳先生,你想辦法讓我見那雁無秋一麵,我以秘法探他話語是否真實。”


    陳夢吉眼神一亮,撫掌笑道:“此法可行,陳某就說小兄弟你是我請來的能人異士,任老爺想來會同意一試。”


    半日後,星辰掛滿天穹。


    陳夢吉帶著唐肅玉悄悄前往牢獄。


    雁無秋蓬頭垢麵,眼神渙散,口中不斷呢喃著:“我沒有,我錯了,冤枉啊。”


    在任、陳、顧三人見證下,唐肅玉喚出雁無秋的魂魄。


    “先前的案子,可是你犯下的?”


    “不是。”


    “你可有同夥?”


    “沒有。”


    “那你如何會被顧少爺當場抓獲?”


    雁無秋魂魄呆滯,一字一句說道:“她本來就和我有情,我是正常赴約。可我初來乍到,走錯房間,才犯下大錯。”


    顧道緣臉色大變,怒斥道:“不可能!寒蘭是良家委身,從未出過縣城,你如何能與她有私情?”


    雁無秋並無其他反應。


    唐肅玉越發迷惑,神魂本能不會騙人,除非眼前是道行極為高深的妖怪、修士。


    可是五炁不圓滿修士瞞不過他的探查。


    三花修士心必空於下焦,戒去淫欲,精不妄瀉,更不會輕易毀掉自身修行。


    他隻好繼續問道:“描述下與你有私情的女子模樣。”


    “她不甚漂亮。眉粗眼小、唇厚鼻塌、身形富態屁股大,看上去是個好生養的。三年前是我鄰居女兒,我們早已暗中互生情愫。”


    “後來她被李鄉老選走,13歲進李莊做了丫鬟。”


    “我收到她的口信,才來李莊赴約,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


    唐肅玉腦中忽的靈光一閃,送回雁無秋神魂,低聲道:“我想,我們可能真的找錯方向,抓錯人了。”


    前世戲文裏,曾有個令他印象深刻的奇葩,也讓他第一次見識到有些人為達目的真是不擇手段。


    夜色深沉,李莊漢子依舊巡邏不斷。


    各家各戶惶惶不安,家裏女眷抱團住在一起,男人們守在屋外,好些天都沒法睡嚴實。


    舉著火把的李姓漢子抱怨道:“雁無秋不是已經被抓,李鄉老怎麽還要我們巡邏。現在倒好,鄉老昏迷不醒,這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隨同的人附和:“就是,任老爺以前做事挺幹脆,怎麽這次拖著不定罪,難不成真要放了那挨千刀的賊子?”


    途經李家宅子時,他們上前遞過腰牌,準備換人巡邏。


    小丫頭提著茶壺給他們倒水,笑著勸他們喝些暖暖身子。


    謝過後,兩人各自散去。


    新的一隊漢子舉起火把從李家出發。


    “駕!”


    四匹駿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邢捕頭,後麵則是唐肅玉、顧道緣、陳夢吉。


    邢捕頭是個騎馬的好手,唐肅玉瞧他騎馬手法、口令,倒也受益匪淺。


    四人正好撞上新來巡防的漢子,邢捕頭勒馬問道:“近日莊中可有異常?”


    兩漢子認出是縣城捕頭,拱手答道:“回邢捕頭,並無異常。”


    “那可有人員離開?”


    兩人麵麵相覷,如實回道:“最近李莊並無男子離去,倒是有女子仆婦想要離開避避風頭。”


    四人聽後,再次甩鞭加速,趕往李家宅子。


    李家宅子燈火通明。


    因李鄉老隨時可能撒手人寰,家丁丫鬟們忙著做各種後事準備。


    就是有想要離開的,也被當家人嚴詞拒絕。


    “李叔!邢捕頭來了!”


    宅子裏,半大少年闖入書房,咋咋呼呼的呼喊。


    端茶的少女似是被嚇到,手中茶盞跌落在地。


    “老爺寬恕,奴婢知錯。”


    最近誰不知道這當家人每日縣城、李莊來回跑,脾氣也越發暴躁。


    李鄉老的大兒子輕揉腦袋,揮手就要讓丫鬟離去。


    “慢!”


    邢捕頭跨過門檻,朝著還在收拾碎片的丫鬟問道:“你可是名喚桑衝的李家丫鬟?”


    那丫頭顫抖著說道:“奴婢就是桑衝,刑捕頭是有什麽需要奴婢配合嗎?”


    “確實需要。”邢捕頭拔出佩刀,麵色嚴峻,“請李老爺喊來家丁,把這賊子捆起來,隨我帶回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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