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想了想,避著眾人的視線,從自己包袱裏拿出一個小瓶子,“二哥,你別急,我包裏有藥。


    這是清涼丸,你給二嫂試試吧。”


    不過她這藥丸子珍貴,頂多隻能拿出一顆,還不能被其他人瞧了去。


    “謝謝,太謝謝了,三弟妹!”謝雲桐不勝感激,連忙接過一顆藥,快速塞進杜氏口中。


    這時,謝雲逸徑直走過來,也沒關心杜氏,隻是對謝雲軒開口,“三弟,你們那裏的吃給我些,祖父和祖母手裏的點心都壞了。”


    聽見謝雲逸如此理直氣壯的索要食物,謝雲軒眼底劃過一抹鄙夷,他抬起頭,斜了謝雲逸一眼,“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命令我?


    你又做不了二房的主,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想要吃的可以,拿銀子來,否則門都沒有。”


    謝雲逸震驚,不可思議的盯著他,態度有些生氣,“謝雲軒,你說什麽胡話呢。


    我什麽時候命令你了,這是祖父祖母要吃的,你身為人孫,難道不應該盡孝嗎?”


    他還有沒有良心,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從前祖父對他也不差吧,爹不在了,他就應該撐起二房的責擔才是。


    謝雲軒不勝煩躁,喝了一口水,十分直白的說道,“盡孝?我手裏又沒食物,怎麽盡孝。


    再說,我媳婦先前已經給了那麽多吃的,你還想怎麽樣?”


    謝雲逸當即轉頭看向錢氏,話語更是高高在上,“弟媳婦,你也是謝家人,孝敬祖父祖母是應該的,有什麽不對嗎?”


    錢氏臉色一變,捏著自己包袱,不知如何拒絕。


    謝雲桐看的皺眉,一邊給杜氏扇風,一邊顧著女兒,心裏還要腹誹謝雲逸兩句。


    他這姿態,可真夠高傲的。


    謝雲軒站起來,護在錢氏麵前,眉頭緊鎖,“我媳婦剛嫁進謝家沒多久,福都沒怎麽享過,她孝敬什麽孝敬。”


    “大哥,你怎麽不讓大嫂拿吃的出來,她手裏吃食也不少吧。”


    怎麽光盯著他們,當她們好欺負呢。


    謝雲逸張了張口,氣勢衰敗下去。


    要不是陳氏那蠢婦護著食物,他怎麽可能過來問他們要。


    “三弟,這都什麽時候,我們可是一家人,何必這樣斤斤計較。


    你大嫂還有孩子要照顧,你們剛成親,也沒什麽拖累,跟我們不一樣,你理解一下吧。”


    說的好聽。


    這可是流放,食物珍貴著呢,誰愛理解誰理解。


    反正他在牢裏就看出來了,謝家這些人裏麵,沒一個靠譜的。


    爹在尚可壓製,可爹一走,立馬成了一團散沙。


    要說二哥跟他關係稍微親近一點,他給些食物也無所謂,可大哥……


    從前以嫡子身份占盡便宜,現在還趾高氣昂的吩咐指使他們,算什麽東西啊。


    有本事自己去弄吃的啊,別打著自己的名號,孝順了長輩,還占他們的便宜。


    “理解不了,大哥,我可明說了。


    以後別打我跟我媳婦的主意,食物我們是不會拿出來的。”


    謝雲軒冷著臉拒絕,不留一絲情麵。


    謝雲逸生氣,瞪著他桀驁的麵龐,一拂袖子,“謝雲軒,你不要太過分,一點吃食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錢氏猶豫,看向謝雲軒,要不還是給點兒吧。


    近來天氣越發炎熱,她包袱裏的點心吃食估計也要壞了,分給大家吃了,好歹不算浪費。


    謝雲軒可不管那麽多,對錢氏搖搖頭,又盯著謝雲逸,“大哥能幹,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我可幫不了你。”


    說罷,他就帶著錢氏躲一邊去了。


    謝雲逸咬牙,印堂發黑,對他的行為十分不恥。


    可祖父祖母也不能餓著肚子吧,下午還要走那麽久呢。


    “二弟,要不從你這兒拿點給我?”


    謝雲逸低頭,又盯上謝雲桐。


    “……”謝雲桐瞬間拉下臉,濃眉緊蹙,聲音都冷了些許,“大哥,莫非你眼神不好,看不見我現在什麽情況嗎?


    我媳婦和孩子都病著呢,食物也不多了,可不得先緊著她們。


    三弟說的對,大嫂那兒還有吃的,你應該找大嫂拿。


    難道大嫂就不是咱們謝家人了嗎?”


    謝雲逸這個虛偽小人,看著他媳婦暈倒了都沒關心過一句,還想從他手裏拿吃的?


    要是他媳婦醒了,不得劈頭蓋臉給他兩巴掌才怪。


    而且他也沒說謊,他們的食物也不多了。


    想到昨夜發生的事情,他心裏還憋著一口惡氣呢。


    要是把食物給了祖母她們,肯定又得給盧家,那他寧可喂狗都不會拿出來的。


    謝雲逸被說得臉色發黑,眼神幽深的看了他一眼後,轉身大步離開,頗有些憤恨的意味。


    哼,謝雲桐嗤笑一聲,懶得搭理他。


    謝雲逸空著手回去,心中不甚煩悶,又帶著一絲對他們的埋怨。


    老侯爺和盧氏還等著吃東西,旁邊的盧家人也盯著這邊,滿眼期待。


    可謝雲逸沒拿到食物,隻好把目光看向陳氏。


    這會兒陳氏在照顧孩子,無心顧及包袱,他眼神閃了閃,佯裝關心孩子的走上前,趁機把包袱裏的食物拿了一半出來。


    待陳氏回頭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盧氏她們都已經快吃完了……


    “……”陳氏臉色蒼白,氣的胸脯起伏不定,指著眼神躲閃的謝雲逸,腦子有些發暈,“你……你什麽偷的……”


    這可是她手裏僅剩的食物了,他怎麽敢的??


    他是不是想逼死她啊!!


    她先前就說了,不能再拿食物出來了,而且老太太果然又給了盧家,憑什麽啊?


    謝雲逸本來還有些心虛,聽她這麽一說,立馬激動起來,“什麽偷不偷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再說,我隻拿了一半,那不還有一半呢?


    都就給你和孩子。”


    偷?他才不屑做這種出格之事,主要是祖父他們餓不得,一把年紀了,難道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挨餓嗎?


    陳氏氣憤,上前攀扯住他的衣襟,模樣凶狠,“謝雲逸,那可是我娘家給的,你憑什麽隨便動我的東西。


    你給我還回來,還回來啊!”


    她都沒怎麽舍得吃,結果全便宜了別人。


    太氣人了,一股怒火在陳氏胸膛中燃燒著。


    謝雲逸不想與她糾纏,大庭廣眾之下,別被祖父他們看見了。


    可陳氏不依不饒,非要他去把食物拿回來,謝雲逸臉色難堪,一個頭兩個大,怎麽勸也勸不住她。


    盧盎拎著水從他們倆身邊經過,吧嗒著嘴,臉上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感慨,沒忍住對謝雲逸指教起來,“雲逸,你這媳婦不行啊,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長輩。


    要是你舅母這樣,我非得給他兩巴掌不可。”


    盧盎是小盧氏的弟弟,也就是謝雲逸的親舅舅。


    聽他這麽一說,謝雲逸頓時沒臉。


    可他沒打過女人,君子動口不動手,陳氏是他發妻,也沒什麽對不住他的地方。


    陳氏可不管那麽多,她見盧盎不僅吃了她的食物,還引導謝雲逸對她動手,本已消散些許的怒火,又立馬竄了上來,“姓盧的,你愛打女人就回去打你的女人,少在這裏指手畫腳。


    我要是讓你再吃一口我的食物,我就不姓陳。”


    也就是她夫君性子軟,還沒認清盧家人的惡劣品性,但她保證,有她在一日,盧家就別想再從她這兒拿到任何食物。


    “嘿!”盧盎惱怒,兩撇八字胡滑稽上揚,瞪著眼珠子,氣不打一處來,“雲逸,看看你這娶的什麽媳婦!


    竟敢這樣對長輩說話。


    當初我就說讓你娶我女兒你不聽,如今娶了這麽個潑婦,簡直有辱門風。”


    盧盎自然是不喜歡這個外甥媳婦,畢竟他女兒也有機會嫁到謝家,卻被她搶占了位置。


    如今看她這般瞧不起人的模樣,他心裏更是不爽。


    “陳氏!”謝雲逸冷喝,灰撲撲的臉龐生出一股強烈的不滿,“快向舅舅賠禮道歉!”


    哪有晚輩這樣對長輩說話的,他娘已經走了,就這麽一個親舅舅,盧家跟他也有血緣之親。


    她怎能這樣不知禮數。


    從前她可不這樣。


    “我偏不!”陳氏硬氣的瞪著眼睛,氣勢絲毫不怯,“什麽舅舅,隻知道張口討要東西的人,跟街邊乞丐有什麽區別。


    我才不會……”


    “啪!”


    話未說完,陳氏臉上便挨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謝雲逸舉著手,恍惚了一瞬,臉上各種情緒交織,憤怒、震驚、懷疑、慚愧……


    “你打我?”陳氏耳朵嗡嗡作響,捂著自己的臉,眼神錯愕。


    他們這麽多年夫妻,他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她?


    “……誰讓你口無遮攔!”打都打了,謝雲逸避開她眼神,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還開口怪責。


    陳氏心裏淒涼,捂著火辣辣的臉龐,沉默了片刻後,冷笑一聲,眼底掠過一絲狂悖,“好啊!


    謝雲逸,你等著,我馬上就讓你知道,什麽才是口無遮攔。”


    她不過說了兩句實話而已,就口無遮攔了?


    盧家人果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還說什麽把盧家表妹許給他,怪不得每次去盧家,她都感覺怪怪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既然她不好過,那大家都別好過了。


    陳氏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就朝盧家人走去。


    “陳氏,你做什麽去?”謝雲逸倒是有些愧疚,但並不多,他認為自己沒錯。


    誰讓她不聽勸阻,言行無狀。


    不過看到她不吵不鬧,他心中驟然生出一股詭異的擔憂,見她朝盧家那邊走去,還以為她是想去把食物拿回來。


    這可不行。


    “站住!”謝雲逸急忙追上去。


    食物都給了,哪有拿回來的道理,大不了下次他先告訴她一聲好了。


    盧盎惹了事,見勢不妙,就偷摸回到了盧家隊伍中。


    兩家隊伍不遠,盧家人清晰看到了他們爭執的畫麵。


    白氏有些責怪他不該多嘴,平白讓人家夫妻倆生了間隙。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她都瞧見了,大姑子給的食物,可都是從二房那幾個侄孫媳婦手裏拿的。


    好歹也得給人留些情麵才對。


    昨夜二弟就已經惹了眾怒,要是把人家惹急了,那可就糟了。


    盧家現在還靠著謝家呢。


    盧盎麵色狂傲,絲毫不懼怕的往嘴裏丟了塊點心,撇撇嘴角,吊兒郎當的說道,“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嘛!”


    陳氏那娘們就是欠教訓,多收拾收拾就服帖了。


    郭氏也是如出一轍的表情,摟著小兒子,跟盧盎統一戰線,“娘,你怪夫君做什麽,夫君可是雲逸的親舅舅。


    說他們兩句怎麽了。


    那陳氏有什麽了不起,不就仗著自己有點吃的嘛,難不成還要我們跪著去求她?”


    她本就該主動把食物分給她們,一點規矩也不懂。


    她們可是長輩。


    盧盎附和點頭,高抬下巴,由剛才的心虛轉變為得意。


    但下一秒,他見陳氏頂著臉上通紅巴掌印,氣勢洶洶的走過來時,心裏還是有點發怵,連忙往自家老娘身後。


    陳氏怒氣衝衝的走過來,掃了一眼盧家人,狼狽的麵容沾染著汗水,眼神意味深長,盯著人群中的白氏,聲音響亮道。


    “外祖母,給你的東西好吃嗎?這可是都是用你女兒的命換來的。


    你以為我婆母怎麽死的,還不是被老太太逼死的。


    她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我婆母被人捅死,血流得滿地都是,她嚇得都不敢吱聲了。


    還騙你們說婆母是自戕。


    要不是她心虛,她能給你們這些東西嗎?多吃點,這可都是我婆母用命給你們換來的!”


    吃吧,吃不死你們。


    一個個,占盡便宜,還想欺負她,門都沒有。


    陳氏聲音不小,所有盧家人都聽見了她的話,頓時大驚!


    白氏怔在原地,神情愕然,心中一抽,腦瓜子嗡嗡作響。


    陳氏她……她說什麽……


    盧老大張大嘴,猛地站起來,眼神變得淩厲,“你說什麽?”


    他女兒怎麽死的?


    大姐不是說,梅兒死於自戕嗎?怎麽又變成了被人殺害?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氏,你瘋了,胡說什麽!”謝雲逸追上來,一聽這話,神色震驚。


    娘明明是被那兩個姨娘害死的,怎麽會跟祖母扯上關係。


    她在瞎說什麽呢。


    而且…祖母什麽時候跟外祖母她們說母親是死於自戕了?


    他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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