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院子裏鴉雀無聲。


    陳氏和錢氏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不是吧,四叔所言,竟是真的!


    謝雲山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血都沒融……


    白亮亮的碗底,兩滴血就跟不認識一般,獨自處在一個角落,一點相融痕跡都沒有。


    赤裸裸的打臉畫麵出現,盧氏先去震驚,然後生氣的冷哼,“周氏,現在沒有冤枉你了吧?


    怎麽會有你這樣下賤的女人?顛倒是非,滿口胡言。”


    可憐她兒子,養了這麽久的孩子,居然是別人家的。


    周氏這個賤婦,先前還敢那般趾高氣昂,太不要臉了。


    謝雲山臉上笑容僵住,充血的眼睛裏布滿濃濃的懷疑,盯著自己的手指,恍惚搖頭,“不,這不可能!”


    謝清舞錯愕的睜著眼睛,退後兩步,難以置信。


    她娘……竟然真的……


    好惡心,她好想吐啊。


    虧她先前還那麽相信娘,沒想到娘是在騙她們。


    謝老四冷笑,盯著幾步外麵色煞白的周氏,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淫婦,你還有臉跟我辯駁嗎?”


    周氏挨了一巴掌,臉被打來偏向一側,嘴角滲血,一臉絕望。


    “我……我沒有……”


    她現在腦中猶如漿糊一般,什麽都不知道了。


    有了證據,謝老四就跟瘋魔的鬣狗一樣,抓著周氏就是開撕,一掌接一掌的甩在她臉上。


    “你還敢說沒有,事實就擺在你眼前,你要不要臉?


    十八年,我在這個雜種身上廢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銀子。


    你好歹毒,竟然在十八年前就背著我勾搭奸夫,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恨意熊熊燃燒,謝老四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好泄他心頭之憤。


    老侯爺氣的一拂袖子,掃了謝雲山一眼,不願再多管閑事的返回馬棚裏休息。


    盧氏瞪著周氏,消瘦的臉上滿是刻薄之色,嗓音高亢,“打的好,老四,給娘狠狠地打。


    如此下賤的女人,就該浸豬籠關內獄,扒皮抽筋,不得好死。”


    還有那個賤種,也該逐出謝家去,省得看見就反胃。


    “爹,別打了,你別打娘啊!”謝清舞回神,看著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周氏,慌張擺手。


    “不能打了,娘會被你打死的。”


    要是娘出事了,她怎麽辦?


    娘她……罪不至死吧。


    “滾開!”謝老四惡狠狠的瞪了謝清舞一眼,連帶著她也一並厭惡起來。


    謝雲山不是他兒子,說不得她也並非自己的女兒。


    謝清舞驚嚇的後退兩步,眼淚汪汪,傷心不已。


    黃姨娘得意的掩唇偷笑,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其他人看著暴怒中的謝老四,也不敢上前勸阻,周氏被打得鼻血都出來了,頭發淩亂,衣衫不整。


    謝老四還想抓著她頭發往牆上撞,瀕死之際,周氏渾身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抓起牆角一根棍子,就朝謝老四揮去。


    “啊!”謝老四被打中小腿,疼得他跳腳,下意識就鬆開了周氏。


    周氏盛怒,手持棍子,鼻青臉腫的盯著謝老四,氣勢洶洶地大吼,“夠了,我真是忍夠了,姓謝的,你有什麽本事打我。


    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一副被酒肉美色掏空的身子,憑什麽可以生出兒子來?


    要不是成親多年你都不行,我怎麽可能借種生子,要怪就怪你自己無能。”


    成親多年,她喝了多少藥,看了多少大夫,還有那三寸長的銀針,不知道紮了多少針。


    可就是沒辦法懷孕。


    謝老四半那盞茶不到的床上功夫,想讓女人懷孕,那跟做夢有什麽區別。


    這麽多年,她的委屈又能向誰傾訴。


    她再錯,還不是給他生了兩個女兒,雲山也爭氣,他憑什麽這樣作賤自己?


    謝老四疼得呲牙咧嘴,抱著腿跳腳,聽見她這番紮心的話後,抬腳就欲踹她,卻又被周氏一棍子重重打在腿上。


    “滾開!”


    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呢。


    這些年,為了給他調理身體,她還打著自己身體不好的借口給他求藥,要不是她,謝老四能生出這麽多孩子嗎?


    她是犯了錯,可他呢,一點夫妻情分都不顧。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為他遮掩求藥,就該讓他斷子絕孫。


    盧氏氣的捂著胸口,目光憤怒盯著周氏,抄起手邊棍子上前就要打她,“周氏,你這個賤婦,還敢打我兒子,你活膩了是吧?”


    她還有臉怪她兒子??


    “滾開,老太婆,你休想打我。”


    這一刻,周氏也是豁出去了。


    “不想讓我把你所做之事抖出去的話,就給我滾遠點!”


    周氏威脅大叫,有種想要跟所有人同歸於盡的瘋癲感,立馬震懾住了動怒的盧氏。


    她說的,自然是小盧氏在牢裏的事情。


    要是她說出去,盧家肯定也會找她麻煩。


    “你你……你敢!”盧氏被拿捏住三寸,氣勢瞬間就蔫了,警告的盯著她。


    “你看我敢不敢!”周氏咬牙,往地上呸了一口血水,眼中滿是凶光,又轉頭看向謝老四。


    “你要是再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拚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她要活下去,誰都別想攔著她。


    如今她跟謝老四算是撕破臉皮,可她也無所謂了,有本事謝老四就休了她啊,反正她也一把年紀了,有兒有女,誰怕誰。


    謝老四晦氣的看了她一眼,挪著腳步走到盧氏身邊,態度暴躁道,“就你這樣不守婦德的女人,我是多看一眼都惡心。


    行,從今日起,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帶著這賤種給我滾一邊兒去。”


    反正他還有兒子。


    周氏譏諷的撇著嘴角,又淬了他一口,“孬種!


    你以為我願意跟著你!”


    他最有種的時候就是今日了吧,從前怎麽沒見他這麽能行。


    哼!


    “你……豈有此理,你信不信我……”謝老四炸毛,剛要挽起袖子衝上去,就見周氏舉起了嬰兒手臂粗的棍子。


    他立馬就慫了!


    謝老三在旁邊沒來由嗤笑一聲,他這弟弟果然是孬種啊,連個娘們都製不住。


    可惜……


    他隱晦的餘光掃過一旁的黃姨娘,嘴角微微上揚,內心騰升一股得意之色。


    戰鬥結束,周氏僵直的背脊放鬆下來,右手手腕傳來劇烈的痛楚,先前剛好一些的扭傷處又疼起來。


    她咬著嘴角,忍了又忍,轉身去扶一直呆愣在原地,被真相震驚得不敢接受的謝雲山。


    “雲山……”


    她不是故意想瞞著孩子的,實在是沒必要說出來。


    誰料謝雲山直接推開她,目光憎惡,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脖頸僵硬地搖頭,聲音沙啞,“你不是我娘,你不是……”


    他的娘,才不是一個會跟奸夫偷情,沒有婦德,惡心下賤的女人。


    周氏聽到他的話,神色呆滯,有些受傷的泛起眼淚,“不是這樣的,雲山,你聽娘解釋!”


    當初她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再生不出孩子,謝老四的外室就要登堂入室,威脅她地位了。


    如果可以,她難道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嗎?


    謝雲山內心此刻滿是瘡痍,他叫了十八年的人,居然不是他親爹。


    “不,我不聽,我不聽,你滾啊!”


    謝雲山踉踉蹌蹌的朝角落中跑去,藏在陰影中,感覺背後全是謝家人怪異的眼神。


    謝清舞看看冷漠的謝家人,再看難過的周氏,反倒更顯得手足無措。


    這下她該怎麽辦?


    崔六娘捂著謝瑜的眼睛,趕緊關了窗戶,外麵的吵鬧都與她們無關,還是早些休息吧。


    今天大家也可以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


    把門窗關好,崔六娘帶著孩子們進了空間,還是由謝翀在外麵守著。


    一進來,謝雲霆夫婦就直奔孩子而去。


    柳縈縈照顧著謝雲祁泡進溪水中,謝瑜開始垂釣修煉。


    謝雲荊抱了柴火過來,準備燒熱水,崔六娘則是給謝雲祁熬藥。


    可本該跟往常一樣撒歡的謝雲瀾此刻有些異常,他呆呆的坐在一堆玩具邊,神色蔫蔫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隨後,他又抱著腦袋,孩子氣的撅嘴,把地上玩具全部推到旁邊。


    過了一會兒,症狀加劇,他開始倒在地上蹬腿。


    “雲瀾,雲瀾你怎麽了?”


    柳縈縈第一個發現異常,趕緊來到他身邊察看他的情況。


    謝雲瀾捂著腦袋,額頭遍布薄汗,在地上翻來翻去,“疼……”


    好疼!


    腦袋好疼!


    “娘,你快來看看啊!”


    雲瀾這是咋了?


    柳縈縈擔心的看著他,又伸手去摸他額頭,發現額頭有一點燙。


    莫不是生病了?


    崔六娘一聽,抬腳快步走過來,謝雲荊和謝雲祁也不例外,趕緊湊過來。


    崔六娘扶著謝雲瀾坐起來,一手把脈,另一手察看起他的身體情況,“雲瀾,你哪裏不舒服?指給娘看看。”


    “娘,疼……”謝雲瀾指著腦袋,臉龐皺成一團,顯然不正常。


    崔六娘沒覺得他在說謊,擔心壞了,可摸著他脈搏又是好好的。


    真是奇怪了。


    謝瑜腿短,走的慢,等她過來時,謝雲瀾額頭上已經全是汗水,一個勁兒的嚷嚷腦袋疼。


    “雲瀾,你別嚇娘啊,娘馬上去給你請大夫!”


    按理說,她的醫術也不差,怎麽會什麽都診斷不出來呢。


    沒辦法,崔六娘隻能求助於外界,幸好今夜宿在鎮子上,應該能找到醫術不錯的大夫。


    “等等,娘。”謝瑜及時出聲,小臉浮現一抹抱歉之色,撓撓頭發,“我中午給三哥喂了一顆治療腦子的藥,可能是那藥起效了!”


    不過她也沒料想起效這麽慢,而且還有這麽大的反應。


    “……”啊??


    擔心的眾人都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臉色略顯詫異。


    原來是這樣。


    崔六娘頓時不急了。


    她就說大家都好好的,怎麽雲瀾突然病了。


    這倆孩子,什麽時候又背著她吃東西了,怎麽一點沒發現。


    “對不起啊,娘,我忘了告訴你們。”她本意是想讓三哥直接恢複正常,給她們一個驚喜的。


    沒想到驚喜不成,直接成驚嚇了。


    看來她以後不能再這樣。


    崔六娘連忙對她搖搖頭,鬆了口氣,眉頭都舒展了,“沒有,不是小瑜的錯,別說對不起。”


    她知道女兒的想法,肯定是盼著雲瀾好起來,隻是她並不了解這個藥的反應,所以才會導致雲瀾出現這種情況。


    難怪雲瀾一切都好好的,光喊腦袋疼。


    可她轉念一想,心中忽然激動起來。


    如果這藥有用,雲瀾是不是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柳縈縈摸了下謝瑜的小腦袋,蹲下來對她溫柔開口,“妹妹,沒事的。


    下次記得告訴娘一聲就是了。”


    她想到上次大哥治療腿疾時也出現了這種情況,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隻是太突然了,大家難免會擔心。


    謝瑜乖乖點頭。


    這時,顧明舒她們也跑過來,圍成一團盯著翻來覆去打滾的謝雲瀾。


    “娘,雲瀾怎麽了?”


    剛才吃飯時不還好好的嗎?


    崔六娘解釋了一番,顧明舒聞言便沒那麽緊張了,反而還有些開心。


    “娘,這麽說,雲瀾很快也會恢複正常?”


    崔六娘心裏是這樣想的,可具體什麽情況,她也不知道,隻能等等看。


    好在謝雲瀾的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差不多一刻鍾後,他就不叫腦袋疼,也不打滾了。


    “雲瀾?”崔六娘試探的叫了一聲,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雲瀾是不是已經好了?


    謝雲瀾轉頭,看向她,打了個嗬欠,直接睡了。


    “!!!”這孩子。


    崔六娘愣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又給他檢查了一番,還是沒什麽問題。


    無奈,她隻好讓雲荊把他扛到床上去睡。


    這會兒時間尚早,謝家人也不忙,得空的謝雲祁又開始教謝瑜讀書識字。


    顧明舒看著身子差不多也恢複正常的兒子,心裏想了想,決定先讓公爹教授他武藝。


    本來謝翀就有心教謝銘武藝,隻是看他身子太虛弱,無法接受習武的強度,決定等他養好身子再說。


    可有了謝瑜給的健體丸,他身體基本上恢複得差不多,也可以考慮習武一事。


    五歲正是習武的好時候,可以先從基本功練起。


    遠處隱約傳來狗吠,走了一整日的流放犯人們也疲倦睡去,後院漆黑一片,靜的可怕。


    所有人都睡了,唯有謝雲山,靠著牆壁,目光呆滯。


    深夜。


    已經睡著的謝柔突然開始上吐下瀉。


    “幹什麽呢,誰啊,臭死了,讓不讓人睡覺。”


    “臥*,誰在馬棚裏拉屎了。”


    “嘔,什麽味道,好臭啊!”


    “是二房那邊傳來的,嘔,什麽味道,太臭了。”


    汙穢物酸臭難聞,馬棚裏所有人都受到影響,隻是黑燈瞎火,眾人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是大部分人都醒了,話語暴躁的嚷嚷。


    嚇得不輕的杜氏沒來得及給眾人賠禮道歉,趕緊檢查起女兒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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