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任冬苒的嗓子已經啞得快要說不出話,她才終於擦擦眼淚抬起頭。妹妹被洗刷過的雙眸亮得過分,讓任秋時想到秋天雨後最澄澈的天空。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水漬,裏麵的陰霾卻是一掃而空——她站起身,將徐泠泠留下的訊息和居涵雁發來的文件一起發給了徐文珠。


    一味地哭泣固然可以成為逃避現實的理由,可對於任冬苒來說,她並沒有那麽充足的時間來用於悲春傷秋。情緒上頭難免奔潰,而她目前為止的人生……恰恰就是一邊奔潰著一邊長大的。


    假如能夠抓住機會結束掉這一切罪孽的源頭……說不定她還能分出更多時間來悼念徐泠泠。


    看著妹妹堅定的眼神,任秋時心疼地替她捏捏肩膀,遞去梁佑發來的信息:


    【344調查梁佑】:想要通過這些作為證據的話恐怕有些困難。我的建議是想辦法獲得第一手資料,比如錄音、照片,或者能夠出庭的證人,這樣可信度要提高很多。


    【344調查梁佑】:不過我看了下你們證據的指控對象……似乎都是同一個教育機構的?那就好辦了,走訴訟可能比較困難,雖然也不是不能嚐試。但你們可以同時對機構進行舉報,把事情鬧大了說不定也能引來更多證人。


    【344調查梁佑】:我暫時能想到的就這些了。話說冬苒的行動力可真強……我記得她才醒過來沒多久吧?小姑娘也忒厲害了點。等我空了咱們找時間聚一下嗷!


    【344調查梁佑】:對了秋時,你們如果需要谘詢律師的話記得跟我說!


    看完梁佑的信息,任冬苒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對喔,還可以舉報來著……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確實是一條路,可以試試,不過我覺得可能沒有我們想的那麽樂觀,”任秋時給妹妹按摩著肩膀,聽到她“嘶”的一聲後減輕了力道,“這個機構開了這麽多年,甚至規模還不小……不說老師有多少,至少學生肯定是一屆又一屆的。而且,先是徐泠泠,現在又是居涵雁,她們同學之間都有所耳聞,那就肯定也有家長聽說過……所以,我不太相信完全沒有過關於老師的舉報。隻不過就算是有,估計也被人在暗中處理掉了。”


    “怎麽這樣啊……”任冬苒重新皺起眉,湊**幕仔細審視著居涵雁發來的資料。


    “那還能怎麽辦啊?要不先舉報一個試試吧,說不定能死馬當活馬醫呢!欸,等等,”任冬苒鼠標驀地頓住,視線緊緊盯著一行小字,“這裏怎麽有行地址?這個地址……是誰的?”


    任秋時湊過來:“看看上下文……應該是這個楊言飛的吧?他是不是帶學生到過這個地方,所以有人記下來了?”


    兩個人對上視線,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火光:“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這裏蹲守一下?”


    約上了徐文珠,三個人分別占據了兩個盯梢點。徐文珠藏在正對麵的樓梯間,兄妹倆則窩在側麵的車裏。


    任冬苒嘴裏叼著三明治,對著電腦十指翻飛。她找到了線上舉報的渠道,正在組織證據準備發送郵件。敲敲打打給好幾個機構都投遞了類似的信息,任冬苒仍覺得不夠,還翻出電話熱線試圖盡快引起注意。可那頭的人工智能像是出了故障,死活聽不懂她的訴求,隻會一個勁地說“當前人工正忙,請您稍後再試”,最終任冬苒隻得憤憤地掛掉了電話。


    任秋時給妹妹遞了杯熱水:“寶寶別生氣,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咕嘟咕嘟總算勉強消了氣,任冬苒調出拍下的課程表,核對著上麵的名字:“楊言飛……找到了!我看看,今天沒有他的課……那他今天還會來嗎?那些老師是坐班製嗎?這裏是他家嗎?還是他精心準備的犯罪地點?”


    “我也說不準,”任秋時點開地圖,“這附近是老舊的居民樓,人多眼雜,但是離警局也不遠……所以都有可能吧,我們隻能賭賭運氣了。”


    天色漸暗,昨晚本就沒有睡好,任冬苒隻覺得自己腫起的眼皮更加沉重了幾分。她搓搓臉頰,努力通過聊天來打起精神:“我現在算是明白了……警匪片裏盯梢的便衣警察可真累人!又不能亂動又不能分心的……這活兒我真是幹不來!”


    “放鬆點,冬苒,”任秋時拍拍她的手,兩個人壓低腦袋緊盯著路口。


    任冬苒眯起眼,忽的看見一個身形有些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是照片上的楊言飛!


    而在他的身邊,跟著一個步伐淩亂、短發齊肩的女孩。


    任冬苒手指顫抖著給徐文珠發去信息讓她拍照,任秋時則舉起鏡頭朝著二人開始錄像。


    眼看著兩人走進單元樓,撥向警局的電話才遲遲接通:“喂?警察局。什麽事?”


    “我、我看到一個女孩被一個男人帶進了一棟樓……”任冬苒仿佛喪失了語言能力,舌頭打結地吐出一句無意義的話。


    “什麽?你在開玩笑嗎?不要亂打電話浪費警力!”


    對麵的男聲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任秋時接過了妹妹的手機:“我們懷疑那個女孩遭到了脅迫甚至性侵犯,我們手上有那個男人猥褻兒童的證據!”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們現在在哪裏?”對麵換了個女聲,模模糊糊還能聽見旁邊嘈雜的嚷嚷。


    兄妹倆報了地址,對方掛斷電話表示很快就到。


    分明得到了承諾,任冬苒的心情卻越來越不安。她不受控地又想啃咬自己的倒刺,才剛要抬手便被哥哥製止住。正想跟他辯解自己隻是必須咬點什麽才能冷靜下來,就見任秋時將自己的手伸了過來:“咬我的吧。”


    任冬苒沒跟他客氣,張開嘴便咬上了哥哥的虎口。


    口腔裏的充實才能讓她生出一點腳踩大地的實感,以往她都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自己的焦慮的……


    可不知為何,明明齒尖正在用力到微微顫抖,心跳的節奏卻始終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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