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田甜和唐楚想的一樣,都覺得南棲似乎對時嶼有著某種詭異的濾鏡。


    她曾經在男朋友的公司樓下等他時,湊巧見過時嶼,那時的時嶼穿著一身利落的西裝,周圍簇擁著不少的人和他說話。


    似乎是感受到她好奇的視線,他抬眸,眼神掃過她的時候平靜無波,那時的唐楚也看到了她,和時嶼說了什麽,提前下了班。


    田甜就是在那個時候產生了時嶼不好相處的印象的,周圍的人看似都在捧著他,但似乎對他有著某種忌憚,官場上的阿諛奉承並不適合他,就算他們走在一起,時嶼也是格格不入的。


    唐楚的嘴嚴,但那隻是對於外人,對於自己的女朋友,他也曾稍稍的透露過自己的這個新任上司做的事情有多狠厲。


    南棲能這麽想時嶼,隻能說時嶼對同事還有對南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田甜心中羨慕,覺得麵前的南棲真是個傻丫頭。


    她眼睛盯著遊戲機,但思緒已經飄遠了十萬八千裏,麵對南棲對時嶼的好感,她也隻是聳聳肩,“或許你說的對。”


    外麵的敲門聲響起,南棲放下了手裏的遊戲機去開門,看到了門外的兩人,她揚起嘴角笑了,“晚上好。”


    唐楚說了句晚上好,率先擠了進來,他朝著田甜使眼色,示意她趕緊和自己離開。


    時嶼的神色屬實算不得上太好,他上一次看見時嶼露出這種表情,還是他清理公司內部的時候,那時候50%的內部元老全部因為各種“意外”原因辭職。


    如果田甜還在這裏,唐楚覺得他們兩個會被殃及池魚。


    雖然摸不準時嶼為何會散發冷氣,但並不影響他這個與生俱來的可以使他明哲保身的第六感。


    田甜穿上了外套和南棲告別,唐楚也小心翼翼的看向時嶼,“時總,我先走了,我女朋友給你們添麻煩了。”


    時嶼一直站在門外,唐楚說過這話後,他側開了身體,示意他們兩個離開,唐楚也不說話,握著田甜的手離開了。


    門外的電梯不在這個樓層,他走的匆忙,拉著田甜走進了安全通道,反正他是受不了當前的氛圍,隻想帶著女朋友趕緊離開。


    南棲沒有意識到時嶼的心情不愉,田甜走了,打遊戲也沒有什麽意思,她把遊戲機收了起來,然後開窗通風。


    冷氣順著窗戶蔓延了進來,南棲伸著懶腰放鬆著自己剛剛一直垂頭打遊戲後僵硬的身體。


    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她轉身看向時嶼,“你忙完啦?工作辛苦了。”


    “對了。”


    南棲去廚房裏的冰箱上層拿了一根糖葫蘆出來,“我買了好多糖葫蘆,這個草莓的超級好吃,給你。”


    南棲剛剛在和田甜逛街的時候,遇到什麽好吃的都想下意識的給時嶼帶回來,如今時嶼終於回來了,隻可惜放在冷藏室的糖葫蘆外麵的表皮稍微有些化開了,不過味道應該不差。


    時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拿過南棲遞給自己的糖葫蘆,南棲不在身邊的時候,他閑暇之餘是不會吃任何零食的,更何況是這種小孩子吃的玩意。


    在南棲期待的神色中,他輕輕咬了一口,艱澀道:“好甜。”


    南棲立刻笑開,“明天我要給你帶新鮮的糖葫蘆,這個糖葫蘆放久了,外皮都不脆了。”


    糖葫蘆是甜的,麵前的人也軟軟糯糯,因為一個糖葫蘆就能笑的這麽開心。


    但時嶼的嘴裏盡是苦澀,他艱難的把口中的草莓咽了下去,在南棲轉身去找其他零食的時候垂眸苦笑了聲。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南棲眼裏是個這麽美好的人。


    剛剛在門外聽到的那幾句話,揭開了時嶼一直想掩蓋的表象,露出了血淋淋的內裏。


    南棲從在療養院工作開始,接觸的時嶼都很可憐,他年幼時受了傷,被自己的家人傷害才生了病,之後一直在療養院休養,第一次見到時嶼的南棲是在他自殺的時候。


    她並不可憐時嶼,但總把時嶼當成需要被照顧的一方,時嶼在那天夜裏去找了南棲時,南棲在心裏把他形容成了一隻惹人憐愛的小狗,總之就是可憐巴巴的,她於心不忍,盡管那時的她知道或許會受到周婕的責問,還是把他撿回了家。


    從始至終她接觸到的時嶼都並非是陰暗的,或者說——南棲看到的都是時嶼表現出來的。


    時嶼的一生都是潮濕的,他在那樣的環境中生活,會變成南棲口中那樣幹淨美好的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幾天南棲的變化時嶼都看在眼裏,他不是蠢貨,知道南棲或許對他有些好感。


    但南棲的好感,都是基於他是個她口中那樣的人。


    南棲喜歡的是一個由她想象,而由時嶼虛構的人。


    時嶼的心裏有些躍躍欲試,他迫不及待的想讓南棲看清自己。


    若是她知道他並非表麵的那麽美好,從到這裏工作開始,他已經讓不少人下台,讓一些人失去了生計,甚至就在不久前還有人在公司鬧事,差點吊死在公司的辦公樓門口。


    彼時的時嶼隻是冷漠的看著,派人架好了攝像頭,以證明這個人的死亡與公司的任何人無關。


    在這種環境下,那名想要靠著在公司鬧自殺,為自己謀取福利的員工也下不來台了,他一想到自己以後失去了工作,而且是被辭退的,那麽在這江城的任何一家公司或許都無法被繼續錄用了。


    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那一時間是衝動上了頭,他鬆開了握著繩子的手,真就這麽硬生生把自己吊了起來。


    分秒之差,是在附近守著的保安衝上去把人救了下來,可那人的脖頸間還是露出了一條可怕的紅痕。


    或許如果晚上個幾秒鍾,那人就會窒息而亡,死在時嶼的麵前。


    這對於時嶼而言隻是一場鬧劇,他讓保安把人帶走之後就冷眼離開了。


    他從未對任何人產生過同情心,也從未對任何人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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