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依舊沒有回應。


    他心底突然湧現出了一股惡意,要是讓這個人知道她那天打擾了自己的自殺計劃,會不會打碎她臉上那張帶著虛偽至極笑容的麵具。


    南棲確實笑得有些勉強,至少現在的笑不是因為發自內心的開心,房間內的光線太暗了,時嶼看著她的神情也有些詭異,被那樣一雙漆黑空洞的雙眼注視著,她下意識的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時嶼的敏銳,看他沒有動作,有些無措的想要把本子拿走然後離開。


    她是不是打擾到他了,算了,趕緊離開吧。


    林柯說不能在時嶼麵前表現出任何負麵情緒,她再怎麽不知所措也隻能強撐著笑,在她打算把時嶼的本子拿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暈,又看著他有些起皮幹燥的嘴唇,南棲了然。


    “你...發燒了嗎?”


    應該是的,昨天窗戶壞了之後房間裏的溫度驟然變冷,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受了涼的。


    意識到時嶼聽不見,也根本不會回應自己的話,她急匆匆的出去找醫生了。


    今天值班的醫生換了個人,是個南棲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麵孔,好在魏醫生這時候趕過來了,不過聽到時嶼發燒了之後,他們沒有任何動作。


    魏醫生看著時嶼手腕上戴著的檢測儀上傳來的數據,“三十七度,有些低燒,不需要幹預,一會你帶些藥上去吧,記得一定要看著小少爺把藥咽進肚子裏才能離開。”


    南棲愣住了,“可是他萬一越來越嚴重呢,不幹預真的可以嗎?”


    “事實上我們也想給小少爺打針,但他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了這麽頻繁的藥劑攝入,所以我們隻能給他開藥,要是退燒了就好,如果沒退燒反而嚴重了,我們再酌情考慮為小少爺打針。”


    南棲呐呐的應了聲,還沒等她拿著藥離開,魏醫生就攔住了她,看著檢測儀上飆升的數值,他歎氣,“就比如現在。”


    原本三十七度多的溫度驟然升到了三十八度,按照這個速度吃藥已經沒有什麽用了,他讓值班的醫生配好藥,叫上了南棲,“走吧,一起去。”


    南棲又跟著上了樓,時嶼已經躺了下來,他臉頰暈紅,嘴唇有些不自覺的顫抖,南棲得了魏醫生的授意把房間裏的溫度調高了兩度,然後看著醫生輕車熟路的在時嶼的手上打針。


    這名醫生的動作很小心,一直在盡量避免和時嶼的觸碰,可時嶼還是感受到了有人在觸碰自己,他閉上雙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裏。


    南棲看到了他緊繃著的身體,留置針紮上後魏醫生就示意南棲來試試,南棲頓了一下,走到時嶼身邊,把醫生調好的藥掛在了高處的掛鉤上,然後把排好氣的輸液管接上留置針。


    魏醫生點頭,示意南棲做得對,醫生這次配了三種藥,預計要打三個小時左右,魏醫生讓南棲守在這裏,所以她幹脆就坐在了房間的角落,魏醫生見此什麽也沒說,帶著欲言又止的值班醫生離開了。


    醫生出了門後有些擔憂,“讓那個小姑娘留在那裏真的可以嗎?小少爺或許會覺得不適。”


    “或許有問題,也或許沒問題,總要試試才知道。”魏醫生回答的模棱兩可,事實上他也有些憂心。


    “走吧,小少爺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


    時嶼清楚的知道房間內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也許南棲自己沒有察覺,她身上帶著一股沐浴露的香氣,是很淡的梔子味,因為常年使用這種沐浴露,南棲聞慣了,並不覺得自己身上有特殊的氣味。


    可在時嶼看來,這股味道異常明顯,甚至有一種侵略性,昨晚在她的房間坐了整整一夜,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時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半個小時的澡,這才把身上那股無孔不入的香氣洗掉。


    可如今,這股味道又出現了,時嶼有些自暴自棄,這股讓自己不適的味道如影隨形,他不自覺的想要屏息,後果就是他常年煞白一片的臉變得越來越紅。


    南棲注意到了這個,她湊近了時嶼,聽到南棲的腳步聲時嶼下意識的吸了口氣,於是他聞到了更濃烈的味道。


    知道南棲就在身邊看著自己,他更加不敢睜眼。


    好討厭,快走開。


    他的心聲南棲自然聽不到,見時嶼的麵色恢複了些,她也就放心了,又坐回了角落裏。


    時嶼一直等著南棲離開,而南棲等著時嶼的藥滴完給他換藥,等時嶼終於意識到藥不打完她不會走的時候,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想悄悄的把點滴的流速調高。


    “你醒了啊。”


    雖然知道時嶼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可南棲還是下意識的說出了話,她快步走到時嶼床邊,先一步比時嶼更快的握住了調節流速的位置上,“不要碰這個,點滴滴的快你會受不了的。”


    她用手指比量了一個大大的叉,讓時嶼理解自己是堅決不會讓他碰這個地方的。


    時嶼的手收了回去,又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髒跳動的速度快了不少,掩蓋在被子下麵的手也不自覺的發顫,他很想告訴南棲,自己不需要她,甚至討厭她,讓她帶著身上的那股味道立刻離開自己的房間。


    可最後他還是側了側頭,留給南棲一個自己的後腦,一副眼不見心為靜的架勢。


    隻能說南棲這個人時而聰明,時而又有超絕的的鈍感力,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被排斥了,見時嶼乖乖聽自己的話放下了手,她心滿意足的又坐了回去。


    哪裏陰鬱了,這病人不是聽話得很嗎。


    等這幾瓶藥都打完之後,南棲把空的藥瓶和輸液管收拾進了垃圾袋裏,魏醫生說時嶼要輸液三天,所以南棲並沒有把時嶼的留置針拔掉。


    就算她小心翼翼的把留置針與輸液管的輸液通道擰上的時候,時嶼的臉色都驟然變得清白,南棲難以想象如果自己真正的觸碰到了他,他會不會像第一次見麵那樣直接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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