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省帥、婚娶之事在尚書省自然是無疾而終,沒有施行也沒有修正。


    不久之後,鄴城衙府或聚眾之地,都開始粘貼治國的政策,嚴明獎賞,且無追究言失。


    眾人看榜後都各自議論紛紛。


    一人指著榜示:“看,如今朝廷也讓咱老百姓參政了!你看,提妙議者,指弊端者,各賞五絹,言語過失不論懲處!”


    有人則笑道:“什麽參政不參政,我們平頭百姓也隻能看看而已,真要讓你給提出妙語,指出弊端,那朝廷上的貴族,士大夫又是幹什麽吃的?”


    “唉,你這話!”


    “看來高家那小宰相是想知民意的,是為我們老百姓著想的!”


    ...看榜的人皆如今都是議論朝廷張榜的行為,但真正對榜中政策品足出一二的卻並不多。


    高澄與崔季舒領護衛,微服於人群,聽讚美自己的聲音,不免有些自喜。


    聽到說他不過收買人心的言語,亦會瞪眼瞧上一瞧,但也僅限於此。


    聽一陣議論後,便信步於鄴城街道,見到一酒樓,賓客絡繹不絕。


    高澄見酒樓牌匾,念道:“撫珍樓?”


    便對崔季舒說道:“叔正,這撫珍樓是否去過?賓客如此之多,是否餐食有味?”


    崔季舒笑著回答道:


    “大將軍,我倒是來過,這樓裏的廚子據說是來自梁國,所製菜肴精致美味,不如今日與大將軍一起去嚐嚐!”


    高澄笑道:“也好!”


    進了樓裏,掌櫃見他們衣著華麗,也就親自跑來迎接。


    “幾位客官,樓上還有雅間,特別清淨,不似大堂喧鬧,我領幾位前去?”


    高澄點了點頭,一行人便跟著他上了樓,雅間有窗,可俯視街景。


    關上門後也確實也聽不太清外麵繁雜喧鬧。


    這時老板介紹起了菜品:“幾位客官,如今春日,正是蓴菜鮮嫩美味之時,是否來份膾魚蓴羹?”


    高澄立身於窗前,眼神示意崔季舒安排,隨後崔季舒起身道:


    “行,就來一份你說的膾魚蓴羹、在就來份燕豚,截餅,金齏玉膾...額?郎君,你是否吃螃蟹?”


    高澄白了他一眼,說道:“你覺得美味就點,無需問我。”


    隨後崔季舒又點了一份醃蟹。


    待出菜之際,高澄與崔季舒看著樓下街景,突然瞥見一三十幾歲的美婦人,與一婢女細看路邊攤販商品。


    高澄臉上露出笑意,崔季舒順著他的眼神瞄過去,卻是他認識的美人。


    正是薛寘書之妻元氏,便笑著對高澄說道:


    “大將軍,此婦人乃是西逃之臣,薛寘書之妻,元氏,如今已經守活寡多年,不如我引他來見大將軍?”


    高澄笑著說道:“崔季舒,你到是誰都認識!認識認識到無妨,你去引她來見我。”


    說完崔季舒便走下樓去,而高澄則整理整理衣襟,端坐於席。


    元氏聽崔季舒說大將軍要見她,心裏有些疑惑,但高澄乃為高家權貴,她一個罪臣棄婦也不敢貿然拒絕。


    想到又是在酒樓,又非孤男寡女,便隨著崔季舒上了撫珍樓。


    元氏進屋後,隻見高澄弱冠俊秀,妖顏若玉。


    笑顏中卻有幾分戲謔挑逗,心裏便生警惕。


    而崔季舒卻退出了門外,將門合上,這元氏更覺得驚慌。


    在轉身低著頭沉聲問道:“不知大將軍召見,所為何事?”


    高澄笑道:“也無其他事,隻是見見,請坐!”


    元氏隻是矗立在原地不肯動。


    這時小二端了醃蟹、金齏玉膾、膾魚蓴羹進屋,放下菜品後便退下。


    高澄見元氏不肯就座,隨即起身上前,伸手去牽元氏的手:“我請夫人入座!”


    元氏立刻扯回手,開始有些慌亂不堪,拒絕道:“大將軍,我已經用過午膳,不需入座!”


    高澄見了她的拘謹之態,有些不耐煩了,便直接問道:“聽說夫人寡居多年?!”


    然後繞著她轉了一圈,挑釁道:“寂寞否?”


    元氏聽了這話,頓時怒道:“沒想到堂堂大將軍,居然是個衣冠禽獸,敢這般輕薄於我!”


    說著便往門口衝去。


    高澄一聽元氏大罵自己,便上前攔截問道:“我如何輕薄於你?”


    元氏被攔住去路更氣憤的哭了出來,並罵道:“你言語輕浮,行為浪蕩,如何不是輕薄行徑?”


    說完重重的一推高澄,高澄卻全無防備。


    一把被推倒在坐席之上,手臂剛好碰到魚羹,燙了手臂,打濕弄髒了衣服。


    這時崔季舒急忙打開房門,眾人都見著高澄一身狼狽坐倒在席位上。


    而那元氏被門口護衛擋住去路,隻能掩麵痛哭,一時吸引了一些其他房內賓客圍觀。


    高澄此時氣急,憤怒大喊道:


    “崔季舒,把這無禮婦人,給我送到廷尉府,問罪!”


    崔季舒見出了亂子,便依著高澄的吩咐,急忙領人帶著那元氏去了廷尉府。


    斛律光連忙進來問道:“大將軍,要問那婦人何罪?”


    “通敵之罪不是罪?通敵家屬亦當有罪?”


    高澄沒想到一個寡居多年的婦人,會如此三貞九烈。


    此時隻有些惱恨自己,怎麽會去招惹她。


    且自己根本沒拿她如何,不過言語挑逗,現在反倒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隨後起身,憤然離去,斛律光結賬後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崔季舒將元氏送到廷尉府後,廷尉卿陸操正好與薛寘書有故交,如今見她遺妻元氏被崔季舒捆綁送來,說要問她罪。


    見著矗立一旁元氏掩麵流淚,便問道崔季舒:“此婦何罪之有?”


    崔季舒聽他問何罪,一時也說不上來,便怒道:“尚書府送來的人犯,讓你治罪,你便治罪。我管你治她什麽罪?你管她犯了什麽法?”


    陸操義正言辭的說道:“廷尉守天子法,須知罪狀,才可治罪!”


    於是陸操便命人給元氏鬆綁,崔季舒見了無可奈何,隻能拂袖離開,去到高澄府中回稟。


    高澄回府裏換過衣服後,見崔季舒急匆匆的來找自己。


    邊理著衣袖,邊問道:“如何?那婦人可被治罪?”


    崔季舒便湊近了高澄耳朵輕言道:“那廷尉卿陸操,說是要須知罪狀,不肯治罪,而是將她放了!”


    高澄瞪了崔季舒一眼,便吩咐道:“來人,去把廷尉卿陸操給我召來。”


    陸操聽說高澄召見自己,也知是高澄是要找自己麻煩,但仍舊跟隨去了高澄府邸。


    他一進門,高澄便命人將陸操按壓跪在地上。


    隨後命人用刀環痛擊陸操,高澄負手緩緩走進陸操麵前,先命人停了下來。


    蹲下冷聲問道:“你問她何罪?他丈夫通敵,難道無罪?”


    陸操沉聲道:“她如今被棄多年,何罪之有?何故今日,又要加以通敵之罪?”


    高澄此時發怒:“你?你到底治不治她罪?”


    陸操臉上閃過一時堅決,義正言辭道:


    “今日就算大將軍殺了陸操,若無罪行,強加罪名,不依國法,我陸操做不到!


    若要問罪元氏,當有實證,否則不能治其罪!”


    高澄聽了,反倒心裏敬佩起他不畏強權,堅守法度。


    而他自己的政令,也正是要朝廷眾員嚴格恪守法度,如今又怎麽能為了一個婦人,去打自己的臉!


    高澄便由最初的不屑之態,瞬間變得言語恭敬起來


    隨後一邊親手扶起陸操,站了起來,一邊說道:“仲誌倒真是剛正不阿,快快請起!”


    陸操此時臉上盡顯驚愕,沒想到高澄說變臉就變臉。


    高澄此時笑道:


    “那婦人無禮在先,我不過一時氣急,如今想來,確實年以久遠,不好再斷其罪,仲誌堅守法理,子惠反而欽佩!”


    “我看仲誌實是可用之人,今日之事,權當誤會,是我唐突了!”


    陸操恭敬拜禮


    “大將軍氣度不凡,仲誌心裏敬佩,謝大將軍體諒!”


    之後兩人客套一番後,高澄也就放了陸操。


    心裏反而還想著,來日在對他一番提拔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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