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陽的丞相府中,眾人紛紛忙碌著布置紅綢,張貼喜字。


    高澄與元仲華的婚禮已經請期,婚期將近。


    高澄看著丞相府內張燈結彩,並無過多興趣,隻是往著秦姝居住的偏院跑去。


    可一時也未見到秦姝


    便又開始詢問正在掛彩的下人,是否有見過秦姝的身影,下人們也隻是連連搖頭。


    然後在丞相府裏轉了半天,但仍舊未找到


    而後便垂頭喪氣的去拜見自己的母親


    婁昭君正在正廳中清點著為高澄準備的新婚之物


    屋裏堆滿了有各類珠寶玉器瓷器,還有綾羅綢緞,另外就是些擺件書畫木雕等。


    高澄走進房內,便對母親行了拜禮。


    婁昭君見兒子來了,便伸出手招呼了高澄近身,而後帶著他觀看著這些新婚成家禮。


    嘴裏說著:“這些都是我找人四處收集的古董書畫,珠寶玉器!


    這些綾羅綢緞也是我特意挑選的


    怎麽樣?子惠?喜歡嗎?”


    “阿娘給兒子準備的,定然是最好的,兒子當然喜歡!”高澄隨著母親看了一圈。


    而後昭君又將高澄帶到了裏屋,隻見裏屋裏架著一對新人禮服。


    這時婁昭君親自為兒子新婚縫製的,昭君溫柔說道:


    “當初阿泠大婚,時間倉促我未來得及準備。


    如今你即將大婚


    你父親告訴我要為你求娶馮翊公主的時候,我便開始縫製這套禮服


    你來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身?”


    高澄心裏一時感動,隨後披上了禮服試穿


    昭君為他擺正好衣服袖領後,看著兒子如今端正的模樣身板,一時歡喜之際卻不禁掉下了眼淚。


    高澄見母親哭泣


    便忙著詢問:“阿娘,怎麽了?”


    昭君回道:“我隻是歡喜,我的兒子就快成婚了!”


    她一時感慨最近幾年的時局變化,跟著高歡從開始的一無所有,亡命天涯,到如今的權傾大魏


    如今女兒已成皇後,兒子也即將新婚迎娶公主。


    隻覺得一切虛虛實實,變化無常,遇喜反生感傷。


    隨後溫柔的囑咐到兒子:


    “子惠,雖然你將大婚,可你與公主年歲尚小,到時候還是得分屋而居。


    但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日後切不可怠慢了公主。”


    高澄答道:“是,阿娘!”


    而後開始脫下禮服


    並說道:“阿娘,父親如今得勝歸來,不知是否常來母親房中?”


    高澄一直關切著母親,在高歡立了眾多妾室以後。


    還特意讓人尋到了懷朔守寡的韓氏


    高澄聽聞韓氏乃父母成婚之前,父親求娶而不得的舊愛


    心裏不免擔心父親發跡後會逐漸冷落母親。


    故此多嘴的問了一問。


    昭君知曉他的意思,但她並不想兒子整天擔心後宅之事


    便生氣說道:


    “縱然你父親如今寵愛旁人,隻要你是嫡長子,當好你的世子就行!


    何須整日關心後宅之事。


    好男兒擔心的應是國家大事,作為渤海王世子你應該多為父親分憂,而不是關心你父親的後宅!”


    一邊說完,一邊接過高澄脫下的禮服,給到旁邊婢女掛回衣架之上。


    然後對高澄說道:“沒其他事的話,你先回去吧。”


    高澄知母親生氣,連忙道歉,隨後拜禮離開。


    聽婁昭君剛才的言語,他知道母親心底實際上是不開心的。


    如今父親妻妾成群,對爾朱氏及鄭氏尤其寵愛,如今丞相府眾多妾室都已了身孕。


    父親如今位高權重,自己雖為嫡長子,被封世子。


    但從小父親對他嚴苛,隻要父親生氣,便會一頓毒打!


    少受寵溺,難免害怕自己不得父親期許,母親不得父親寵愛!


    妹妹雖為皇後,亦不過是父親政治聯姻的工具,而如今自己大婚,又何嚐不是一樣?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際,突然聽見了秦姝呼喊,抬頭便看見到秦姝就立在自己麵前,笑顏如花!


    剛才的愁事隨即消散,快步跑近秦姝。


    秦姝從身後掏出了一個木盒子,遞給了高澄並說道:


    “子惠哥哥,你就要成親了,我也不知道送什麽好,挑來挑去買了這個,還請哥哥不要嫌棄!”


    高澄一時有些詫異,但隨即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對粉嘟粉嘟的陶瓷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高澄知道秦姝的意思,隻是故意打趣說到:


    “姝妹妹送的我喜歡,我看這對陶人真可愛,嘿嘿,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秦姝瞪了高澄一眼,立即說道:


    “一個是子惠哥哥,一個是子惠哥哥的新娘子!”


    但好像又覺得接上高澄的話說下去有些不對,立馬又說道:


    “是公主,是馮翊公主!”


    高澄立刻合上了蓋子,不再接著秦姝的話,隻是拉著她一起坐到台階上,把木盒子也放到了一旁。


    從懷裏取出了一對玉雕的螞蚱!


    將其中一個給了秦姝,並說道:


    “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秦姝接過了玉螞蚱,仔細看著,聽到高澄的話,心裏開始有些感傷。


    高澄接著不管不顧的說道:


    “我娶公主全都是阿爺的安排,在之前我都沒想過我會這麽早成親,我以前還想著長大以後就娶你呢!”


    秦姝越聽高澄的話,卻越覺得不高興。


    在她心裏,自己雖為高歡名義上的義女,但於高家而言終究是個外人。


    自己與高澄始終身份有別


    而後把與螞蚱給了還給了高澄,並說道:


    “子惠哥哥,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高澄疑惑不肯接回,隻是說道:


    “你仔細瞧瞧,上麵有你的名字,你幹嘛不要?”


    秦姝聽後,又拿著螞蚱仔細看雕紋,果真翅膀上刻了一個小小的姝字。


    一時也不知道該還回去還是該接受。


    高澄看出她的糾結之意,便就湊近秦姝


    拿進他的那一隻說道:


    “我這個是一個澄字,你那個是一個姝字


    你以前還教我折螞蚱,可草折的螞蚱始終會枯掉爛掉


    這對玉雕的總能保存長久些!”


    可高澄心裏盤算一陣後又覺得不對


    隨後又立刻抽出秦姝手上的玉螞蚱,把自己的那隻再放到秦姝手上。


    隨後拿起木盒,便跑開了,並對秦姝說道:


    “你要留好哦!”


    秦姝也來不及再送還回去,隻呆呆的坐在台階上看著跑遠的高澄。


    幾天後高澄便身穿紅衣禮服,從晉陽的別館中迎娶馮翊公主元仲華。


    公主年紀幼小,居坐於馬車之內,晉陽街道兩邊的百姓隻知車架裏的是公主,卻看不見其形貌。


    但見駿馬之上的高澄,早聽說他年紀不過十二,可見其神情俊爽,身纖體長,亦不像是孩童模樣。


    丞相府裏高朋滿座,聽迎親隊伍已至,便都圍於紅毯兩側,立身觀禮,都道丞相公子一表人才,如今還迎娶了公主,未來可期。


    高歡與婁昭君看著緩緩走近的新人,皆麵露微笑。


    隨著讚者主持,高澄與公主行了夫妻拜禮,而後高澄在新娘的執扇提了卻扇詩:


    “佳人執扇掩嬌顏,恰似仙姿落凡間。


    吾心恰似東流水,隻待卻扇共歡顏。


    澄心堅毅謀偉業,亦懷柔情待卿顏。


    扇開映出如花貌,攜手同度歲月綿。”


    新娘見過詩後便露出其稚嫩的麵容,而後他們一同為高歡與婁昭君奉上茶盞敬茶!


    鮮卑的貴族見了這漢人做派的婚禮,心裏鄙夷其附庸風雅,可至孝文帝以後北魏朝廷亦都是依漢人儒家之禮,故而隻是酸言。


    而在場的高氏兄弟及其他漢人氏族,卻讚許著高澄年紀輕輕卻是人才出眾,皆誇高歡虎父無犬子!


    高澄看了看眼前的公主,年歲幼小,整個身子被厚重的禮服包裹住導致行動不便。


    走路都需兩側婢女攙扶,頭上的發冠也沉重得壓歪了她的脖子


    一時覺得有些滑稽,不由偷笑一下


    但很快收回表情,然後神色肅然,不再看她,心裏也開始有些同情眼前的小妹妹。


    之後婚宴上,高歡與婁昭君端坐於正堂高位,眾人舉著酒爵向高歡夫婦以及高澄賀喜


    高澄依禮一一回敬道謝


    直至酒宴散去,又被一眾婢女領入了新房之內。


    此時元仲華的發冠因太過沉重,已經被侍女取下放置到一旁,她雙腿正盤坐在床上


    見到了高澄進屋,侍女忙攙扶著她下了床,與高澄互相一拜。


    此時元仲華也就七八歲,就同高澄最開始見到秦姝時的年紀,一臉稚嫩且茫然的看著高澄。


    高澄依禮拜過之後


    便說道:“子惠見過公主,如今公主年歲尚幼,就先由侍女陪伴就寢,子惠先就別居另寢!待公主成年後再同居一處!”


    說完便就回到自己房中。


    此時秦姝早已窩在床上,手裏緊握著高澄送的玉螞蚱,一時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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