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瞧不起閹人,罵他們是閹狗,罵他們是閹宦,覺得他們大奸大惡,卻不知,這些人也不過是一些可憐人。


    有些是罪臣之後,沒入宮中為奴。


    有些是家貧,養活不起,送入宮中為奴;更多的,是被拐賣而來的孩童,被閹割之後,充入內廷,做打掃粗活,一輩子困於宮中。


    夏守忠是因著家貧進來的,當年的夏家,隻是普通的農戶,一場天災,家裏的田地沒了。


    年歲最小的夏守忠被賣進宮中為奴,後來,他成了皇子身邊的得用大監,夏家才起來,開始經商,最後才成了桂花夏家。


    當年,與夏守忠一起進宮的,有十二個孩子,他們都是一個村的,大部分都姓夏,但十二個孩子,淨身後,隻活了五個。


    後來,這五個孩子,就隻有夏守忠一人活著。


    深宮的黑暗,比旁人想象中的更恐怖,他們不過是最低等的宦奴,缺衣少食,一場風寒便能要了命,能活下來的,都是命大。


    宮女好歹過了二十五,還能出宮,在皇宮裏算半個人,他們這些宦奴,連人也稱不上,不過是損耗品。


    這世上總有養不起孩子的人,也總會有拐子,因此,淨房從不缺人,每天都能聽見慘叫哀鳴。


    這世上,哪裏都不缺可憐人。


    夏守忠抱著聖旨,彎著的腰,慢慢挺了起來。


    真好,日後就不會再有像自己這樣的人出現了。


    真好呀!


    紅姑娘聽聞新皇下旨,民間再不得狎妓,妓女都要放歸,想起當年的經曆,忍不住放聲痛哭。


    無數被賣進妓院青樓的姑娘,都哭出了聲來,這不見天日的日子,終於過到頭了。


    有那被斷了財路的老鴇,放聲咒罵:“沒了妓院,你們吃什麽喝什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難道不好嗎?偏要吃那耕種勞作之苦,做那蓬頭垢麵的農家婦。等你們吃夠了苦,才知道躺在賺錢的好,現在高興,日後哭的日子還長著呢。”


    “呸!老虔婆,我們就是去討口,去賣身為奴,都不在你這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這是立誌要活出人樣的妓女,三五成群,相互結伴,去了勾欄瓦舍,即使做給人逗樂的伶人,也好過千人騎萬人睡,最後被扔去亂葬崗曝屍荒野。


    也有那過慣了鬆快日子的,不想苦了一身肉皮,暗地裏做起了這勾當。


    那些想要賣了女兒,換些銀子吃香喝辣的人,自此就少了個換銀子的地方。


    徐樂對兕姐兒道:“你雖是女皇,但你的目光,不能僅看到女子的苦,作為百姓之母,你要看見的是所有苦難的百姓,不論他們是男是女,都是你的子民。”


    兕姐兒道:“女兒明白,他們都是我的子民,定然將之一視同仁。”


    徐樂相信,在一視同仁的情況下,女子是不會不如男子的,到時候憑實力上位,那些男人也嘰嘰歪歪說不出什麽。


    不然,又會重演武周之亂,那些男人覺得,是因為武皇偏心女子,所以他們才站在女子下位,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好似一個性別,就能將自己所有的不順心,都歸咎於此。


    徐樂的封王大典,在登基大典之後。


    看著那製好的赤色織金蟠龍服,徐樂便明白,隻怕兕姐兒早有此意,不然這王服也不可能這麽快做好。


    “母親試一試,看這衣裳可合身?”


    女兒的一番心意,徐樂也不好推拒,便穿上試給兕姐兒看。


    “往日裏少見母親穿赤色,不想這般的襯你。隻怕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母親是女兒的姊姊。”兕姐兒親昵的挽著徐樂的手,瞧著還如往昔那般,愛在母親身邊撒嬌。


    “登基大典那邊,準備好了嗎?”徐樂問詢起要事來。


    兕姐兒整理了一下徐樂的衣領,瞧著好似衣領寬了兩分,隨口回道:“母親放心,佛道兩派的高人,已經埋伏好了,定然叫那僧道有來無回。”


    “路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最後這一步尤為要緊,不可掉以輕心。”徐樂雖然知曉兕姐兒心中有數,但作為母親,還是忍不住叮囑兩句。


    “母親放心,女兒知曉了。”兕姐兒並不嫌煩,反而還十分受用,母親愛念叨,說明母親在意自己。


    禮樂起!


    這是王子騰參加的第二次登基大典,這般算來,自己也算是三朝老臣了。


    當初的太上皇、先皇,到現如今的新皇,自己的頭發越來越白,站位也越來越前,僅次於幾個宗室王爺之下。


    看到最前麵的那個身影,王子騰感歎,果真是世事無常,當年的小婢女,現如今可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女王爵。


    當年自己看重她那一手管賬的本事,對她最高的期望就是做個皇商,作為王家的錢袋子,不想她遠比自己預期的要厲害,一步步走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若不是年歲不合適,隻怕今日的登基大典,就要換個人了。


    身穿龍袍的兕姐兒,戴著天子冕冠,一步步登上高台。


    “禮樂起!”禮官高唱,群臣個個臣服,看這一代女皇,走上高台。


    何弼看看身後的拿著火銃的侍衛,心想,難怪那些刺頭都聽話了,這玩意兒指著腦袋,肉體凡胎,誰不害怕?


    “禮樂止,請陛下誦讀祭文!”


    見兕姐兒走到了祭台前,禮官又高唱下一個流程。


    兕姐兒拿起祭文,開口的那一刹,兩道金光襲來,被突然出現的佛門高手擋下。


    “阿彌陀佛。”佛門高僧吟唱佛號,金光陣陣。


    “有刺客!”有人驚呼,驚呼聲還未落,就瞧見了這一幕,張開的口都忘記合上了。


    又有一道人手持七星除魔劍從天而降,口中道:“結陣,保護陛下!”


    隨後,又有八個道人出現,各持寶器,護衛在兕姐兒周遭。


    從侍衛群中,又出現手持棍棒的僧人,護在了祭台周圍。


    兕姐兒對禮官道:“繼續。”


    驚呆的禮官回過神來,連忙道:“請陛下念誦祭文。”


    “永樂元年歲次……,天神地隻之靈曰:天地之威……”


    在兕姐兒口誦祭文之時,跛足道人與癩頭和尚出現,一出手便是殺招。


    誓要在祭祀完成前殺了陳煊。


    “道兄,我來拖住這些修士。”癩頭和尚運轉功法,周遭逸散出黑紫色的毒氣,他本是蟾蜍得道,靈力自帶毒性。


    說罷,便拿出一麵銅鏡,正是那風月寶鑒,催動法寶,與佛道高手糾纏在一起。


    跛足道人,便朝高台之上的新皇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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