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些衙差是怎麽辦事的?怎麽咱們招收的人,比鴻昌海盟那邊少那麽多?都是些歪瓜裂棗的老梆菜,那些壯勞力呢?”耀星海盟的管事氣急,將招收工人的花名冊甩在了地上,顯然是對此次的招工不大滿意。


    幾個長工麵麵相覷也不敢開口說話,他們海盟招不到勞力,那還不是因為人都被鴻昌海盟招去了。


    雖然兩大海盟說起來好聽,但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論是從聲望還是底蘊來說,耀星海盟都比不過鴻昌海盟。


    若不是因為耀星海盟是朝中勳貴聯合皇室宗親一起創辦的,隻怕連兩大海盟的名頭都爭不上。


    自從朝廷開放海貿掙錢後,那些晉商、徽商、閩商、粵商等商幫,都成立起了海盟,雖然比不上鴻昌海盟勢力龐大,但這些商幫比起耀星海盟,也不差什麽的,之所以不能成為執牛耳者,就是因為背後缺了那麽一大幫權貴的支持。


    這些商人也不是蠢的,都投靠了內廷,既然都要交“保護費”,倒不如交給天下最有權勢的那一個。


    這些商幫單獨帶來的利益不如鴻昌海盟,但是加在一起,就遠勝鴻昌海盟了。


    皇帝私庫銀子的來源,鴻昌海盟占三分之一,餘下的三分之二,各大商幫占七成,耀星海盟隻占三成,畢竟耀星海盟等著分銀子的人太多了,給皇帝的就少了。


    皇帝這幾年的私庫那是擴大一次又一次,這也是為什麽,蔡珅總是打皇帝私庫主意,實在是皇帝私庫堆積的真金白銀太多了,蔡珅這個摳摳搜搜管理國家賬戶的戶部尚書眼饞。


    這次江南洪澇,為了泄洪,就將下遊的百姓遷移走,蔡珅又從皇帝的私庫摳出三百萬兩白銀。


    蔡珅非常有成就感的,在自己記賬的簿子上寫下:某年某月某日,陛下從私庫拿出紋銀三百萬填充國庫,陛下仁德,乃百姓之福,社稷之幸,千古明君當如是,能為其臣,某之幸也!


    記賬加溜須拍馬,兩不耽誤,等這本冊子記滿了,等陛下的萬壽節那日獻上,他肯定十分感動,到時候再摳一筆錢出來,完美!


    蔡珅將這本冊子寶貝的放在枕頭下,在心裏算著,皇帝的私庫還有多少銀子,又預估了一下,各大商會交了多少稅,大概的盈利是多少,分潤到皇帝手裏的錢有多少。


    得出一個大概數字,明年可以獅子大開口,要個千八百萬的。


    這麽一大筆錢,足以補上今年受災地區的賦稅與徭役的缺口,再趁太後千秋節,要個四五十萬兩,今年戍邊將士的冬衣就有了,國庫又能省一筆。這段時間吐蕃那邊不大安分,王子騰那老家夥,估計是又想打仗了,還得備上一批糧草,得想個什麽法子,從陛下的私庫裏將糧草錢摳出來……


    蔡珅想著這些,等房裏的蠟燭熄滅後,就慢慢進入了夢鄉。


    蔡珅這邊睡下,皇帝還在勤政殿裏批折子,勤政殿燃著百根蠟燭,將殿內照得通明。


    江南連著降雨,斷斷續續的下了大半個月了,欽天監派出去勘測水量的官員回稟,今年江南水量雖然多,但興修的水庫、河塘這些,分擔了一部分水量,今年的黃河應該不會決堤,隻需要在下遊泄洪。


    得了回稟,皇帝還不算放心,又讓欽天監那邊去查看張景珩留下的錦囊。


    欽天監的監正得了口諭,又拿出張景珩在閉關前留下的錦囊,打開看了,上麵寫著:某年,四月十三日起,江南大雨十三日,小雨二十一日,總雨量九百六十七尺零二十八點。


    欽天監算了一下,這總水量,是往年春耕的兩倍。


    張景珩留下的預測天災的錦囊,基本上都應驗了。他隻寫了江南洪澇,未寫黃河決堤,想來分流後,黃河的水量減少,再選擇兩三個泄洪點,就不會出現決堤一事。


    欽天監監正鬆了一口氣,隻要黃河不決堤就好。


    黃河每一次決堤,餓殍遍地,浮屍遍野,死傷無數,損壞的良田百頃、千頃,造成的損失太大。所以,不管是哪朝哪代,治理黃河都是重中之中。


    皇帝得了欽天監監正的回稟,心裏也鬆了一口氣,隻要黃河不決堤就好。


    兕姐兒捧來茶水,皇帝喝了一口茶,放下欽天監上呈的折子,鬆了一口氣,感歎道:“還好,黃河那邊問題不大。”


    兕姐兒接過少了一半的茶盞,接話道:“既然黃河大抵無恙,下遊泄洪點點百姓也遷走了,陛下也不用為此事時時懸心。陛下為著百姓,為著黃河的事情,已經連著熬了三日夜了,身子骨也撐不住,不如今日早點歇息?”


    皇帝已經連著熬了兩日了,他已有春秋,身子骨也熬不住了,就點頭道:“既如此,傳水吧。”


    夏守忠也連著熬了兩日夜,趁兕姐兒伺候的時候,去外麵補一補覺。


    聽了小徒弟稟告,說陛下傳水洗漱了,他立即打起精神,叫人準備熱水,準備好皇帝的寢衣,伺候皇帝洗漱。


    陛下終於就寢了,今晚自己也能睡兩個時辰的安穩覺了。


    這禦前伺候的人,看起來風光,其實都是拿身子骨在熬。


    皇帝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起得比皇帝還早一時辰,睡得比皇帝還晚一時辰。


    皇帝是個勤政的,每日裏就睡三個時辰,夏守忠這樣的總管太監,跟著皇帝,就隻能睡兩個時辰。


    也是兕姐兒來了後,兩人能夠交替守夜上差,夏守忠疲乏之極的時候,才能補上一二刻鍾的覺。


    伺候完皇帝洗漱安寢後,兕姐兒瞧見夏守忠眼下青黑的一片,就對夏守忠道:“夏總管也跟著陛下熬了幾日夜了,今夜就去睡吧,陛下這裏我候著就是。”


    夏守忠也確實熬不住了,便承了這個人情,下去休息去了。


    兕姐兒在外間候著,看著琉璃盞裏那點點燭光,回想著今日自己在折子裏看到的內容。


    江南洪澇,朝廷忙著救災,白家軍那邊,又傳出白老將軍重病的消息,吐蕃那邊就突然犯邊了,這時機,未免也拿捏得太巧了。


    是白家軍內部出現了叛徒,還是吐蕃安插到軍中的暗子消息太過靈通?


    此事,因為是晚間才送來的加急軍情,消息還沒到朝堂,把握住這個時間差,倒也能做些謀劃。


    兕姐兒拔下頭上的簪子,扭動簪體,露出鼠須做的筆,又拿出腰間的胭脂盒子,拿筆蘸了點胭脂,提筆,就著豆大的燭光,在米漿紙上寫下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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